他很清楚的记得，他母亲在听到这一句简单的问话后当时的反应。
她几乎愣在了原地，那张绝美的容颜上满是茫然和无措。
是啊，她并没有想过自己出了这座皇宫要去哪儿，她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要怎么逃离那座囚笼，怎么摆脱那个男人的桎梏。
她被困了十几年，心智早已不同常人。
因为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她为家族招来了无尽的祸端，父皇甚至为了她灭了整整一座城。
她早已经没有家了，甚至连家乡在哪里都已经找不到了。
出了皇宫，她该去哪里呢？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的脸将让她无所偱形，甚至出了这座皇宫又将带来一场新的浩劫和永远无法醒来的恶梦。
当时的他虽然年纪还小，但也已经早早的懂事了，他知道母亲与父皇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
因为自打他出生起，母亲就一直在她耳边细数他父皇一桩桩的罪恶，以及施加在她身上以爱为名的伤害。
她恨极了父皇，可惜却杀不了他。
因为他父皇也是一个武功高手，他的武功还是他父皇教的。
见他忽然陷入了沉思不说话了，魏千紫不由开口问道。
“后来怎么样了？”
李重华回过神来，指点着她转了个方向，才又继续回忆当时的情景。
出了皇宫便是她心中向往的的自由，而身后却是她一辈都不愿回想的恶梦，漫长的等待和筹划，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可是临到这一步，她却站在原地踟蹰不前了。
身边的宫女内侍急坏了，以为她臆症又犯了，痛哭着跪在地上哀求她。
趴在她肩头一直装睡的他也清醒过来，语声坚定的安慰她。
“别怕，你还有我呢。”
虽然他父皇对他极尽宠爱，甚至不顾朝臣阻挠，要把他的江山给他最小的幼子来继承，可他还是更喜欢亲近母亲。
虽然母亲并未给过他多少温暖，但临到逃跑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的带上了他，他便知道，母亲一直都是爱他的。
只是她心中对父皇的恨太过强烈，对他的爱就显得过于单薄。
可如果她当真要抛弃自己，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母亲在听到他的话后并未有太大的触动，反而是在看着他的脸后，像是突然从恶梦中惊醒一般露出惶恐害怕的神色。
他当时并不清楚为何母亲要用那样的神色看着他。
悲悯、同情、痛苦、绝望、茫然，那些情绪一瞬间全都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为什么会这样？她只说了这一句。”
“什么意思？”
魏千紫忍不住问道。
黑暗寂静的甬道中，两人的脚步声在整座地宫中轻轻回荡，原本那一丝害怕和不安的情绪瞬间因为他的话而神思飘飞，完全想感觉不到害怕了。
李重华不由笑了笑，揽着她的肩，微微往她身上一压，脚下不动声色的往一侧移了一尺的距离，然后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有这么一种说法，眼睑下生有泪痣的人是因为上辈子造孽太多，所以这一世要用一生的眼泪来偿还上辈子所造的孽，这样的人，一身命运多舛，永远也得不到自己心中所爱。”
魏千紫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手中的灯笼往上提了提。
借着灯火，能看到他俊美的一张脸上，右眼睑下方一颗泪痣殷红似血，即使是笑着的时候也给人一种随时要落泪的错觉，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一股不详的妖异。
忽然她就明白，那一刻他母亲看到他这张脸时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