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李以泰吧？”李冬仰着头问。
李以泰回头看着下方的几人，眼神有些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李冬对他出示了证件。
李以泰的表情愣了一瞬，随后便从上边爬了下来。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对于警察，李以泰还是有些忌惮的，说话客气了不少。
“你知道长宁街上的传明工艺品店吗？”赵军问。
“知道，我以前去过那家店送货。”李以泰拿了刷子，又重新爬了上去，用柔软的刷子仔细的清扫着佛像底座上的浮灰和一些掉落在上面的残渣。
他的动作十分温柔，和他给人的感觉特别不搭。
清理出来的东西也没有随意处置，而是用密封罐小心翼翼的收好。
“那家工艺品店的老板吴传明被杀了。”李冬道。
李以泰的动作一顿，又继续起了之前的动作。
他不理不睬的态度让李冬有些生气：“你！”
赵军拦住了李冬，示意他不要冲动。
他继续问道：“冒昧问一句，昨天上午9点到11点之间，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上面似乎的清理好了，李以泰重新爬了下来：“我在工作室上班。”
赵军在本子上记下后，问道：“有什么人能够替你证明吗？”
“没有，当时工作室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工作，其他人都出去送货了。”李以泰将工具包封好，终于抽空看了赵军一眼。
文物修复师是个冷门的职业，所以他们的工作室一共只有四个人：一个会计，但不经常来；一名工匠，主要是帮忙搬运货物或者处理大件的木料；以及真正的文物修复师姜建清和学徒李以泰。
李以泰其实对警察有一种敌意，或者说是畏惧，所以说话的态度并不是很好。
蒋越看他应该是忙完了，便问道：“刚刚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是我的师傅姜建清，也是我们工作室的负责人。”
他们的工作室是民间修复文物的机构，人少事多，很多事都只能自己亲自处理。
看他蹲在那里收拾东西，曲小水也蹲在了他的旁边。
她将胶布递到他的手边，对着李以泰笑的温和：“你好，我是刑警大队的法医曲小水。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李以泰点点头，警方都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所以他也没有做自我介绍。
“请问，木雕的修复工作中，会使用到明胶吗？”曲小水的第一个问题便直指核心。
“会，但是我的技术还不成熟，还不够资格使用明胶。”李以泰回答的非常坦诚，并不为自己的技术不过关而遮遮掩掩。
“上边那个底座上面的佛像呢？”曲小水指着他刚刚清理的地方问。
“在这里。”他指着地面上被用白色的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体道。
那上面层层叠叠的缠绕了很厚的纱布，根本看不出里面具体是什么东西。
曲小水将视线投了过去。
“因为需要修复，所以佛像暂时会交由我们保管。”他解释道。
文物的修复工作是非常繁杂的，民间的修复和故宫的正规修复有很大的不同，要相对简单不少。
但对手艺的要求也很高。
“这个佛像是用什么木材制造的？”曲小水问。
因为问话的是个女人，态度又很好，李以泰也不好不耐烦，只好答道：“是柏树。”
“那有没有用金丝楠木雕成的木雕呢？”曲小水好奇宝宝一般，抛出了又一个问题。
“金丝楠木吗？”李以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那种东西实在是太珍贵了，我目前的水准还接触不到。”李以泰道。
曲小水看了看他周围的工具箱和工具包，指着他别在身后的手套问：“那副手套能给我看看吗？”
“这个吗？”他从身后的口袋里将白手套拿了出来。
“是的。”曲小水点头：“你工作的时候戴的就是这副手套吗？”
“我一般不怎么戴手套。戴上会让手指不那么灵活。”李以泰将手套戴上，演示了一遍道。
曲小水也从兜里拿出自己的白手套戴上，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手套。
等手套拿在手里了，曲小水紧紧攥住，笑的亲和力十足：“能不能借给我拿回去做个鉴定呢？”
李以泰看着明显拿不回来的手套，硬着头皮点点头：“那好吧。”
这要不是个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这个也借给我吧。”
曲小水得寸进尺，指着他刚刚收集起来的灰尘和碎屑。
“这个？”李以泰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
曲小水直接探手去拿，却在碰到密封罐之前被李以泰拦住了。
“这个不行。”他态度非常坚决。
这让曲小水非常诧异，毕竟之前的问话，李以泰都表现得非常的配合。
“即使是破碎的部件甚至无用的尘埃，都是文物存在漫长岁月中的一部分。”李以泰用非常郑重的语气道。
对于这一点，李以泰寸步不让：“我们在接手修复工作后，会将灰尘和碎屑收集起来，并标注好编号，最终与修复后的木雕一并返还给委托方，这是文物修复的【不减】原则。”
“所以这个不能交给你们。”
总有些东西是非坚持不可的。
这是师傅交给他的第一课。
曲小水收回手，抱歉自己的莽撞，对于这种匠人精神，她是抱有尊重态度的。
“我很抱歉。”曲小水诚恳的道歉。
因为曲小水太过郑重，反而让李以泰不太自在了，这还是第一次有警察对他道歉：“没、没关系。”
“这些东西虽然看着都是灰尘，但是里面可能混有佛像的碎渣。所以我必须全部带回去，这是最后收尾阶段必须的东西。”
因为曲小水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好，李以泰便多了些耐心。
“最后的收尾阶段？”对于自己不懂的事情，曲小水从来都是不耻下问的。
“嗯，让修复的部件与原本的材料更好的融合，它们是必须的。”李以泰看着密封罐里的碎屑，表情柔和下来。
他似乎非常喜欢这份工作。
曲小水能理解他的感受，正如她也热爱自己的工作一样，有些东西是真的寸步都不能退让的。
“我知道了。那么你的这副手套就暂时由我来保管吧。”曲小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