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曲小水走到邓忠鑫的身旁，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片密密麻麻的视频窗口。
“你们在组织人员撤离？”曲小水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些视频中有重要的交通路段，有某个人头攒动的会议大厅，也有很多不起眼的位置，甚至还有一些居民小区。
再综合邓忠鑫刚刚与蓝牙另一端的人的通话内容和脚步匆匆的人员，曲小水做出了判断。
邓忠鑫点点头，赞赏的拍了拍手心：
“没错，我们今天早上接到了线报，有人准备袭击这次的疫苗学术巅峰会议，现在正在组织人员的撤离。”
他没有侧身看曲小水，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那面视频墙：
“你看到的只是我们众多任务中的冰山一角，很多人都是在执行任务中默默无闻的死去的。”
曲小水轻轻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刺了句：
“就像是邓兼善？”
曲小水从来不否认无名英雄的付出，这些人的功绩无法磨灭，有了他们，才有了种花家稳定和平的生存环境。但她并不认为这些能够成为邓忠鑫拿走资料的理由。
邓忠鑫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样难缠？”
见曲小水不跟着他的步调走，邓忠鑫也放弃了走抒情路线。
他对着下方的一个人喊了一声，示意他接管指挥权，然后便带着曲小水去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我需要你拿走的那部分资料。”曲小水等门一关，立即说道。
邓忠鑫沉默了一会儿，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浓重的暮气，这让他原本并不明显的斑白鬓角看起来也变得显眼了不少。
他背影僵直了几秒，然后绕过办公桌，走到最里面的位置，打开了保险柜。
曲小水这才发现，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居然就是这位身处高位的男人的办公室。
邓忠鑫蹲下身，从保险柜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轻轻的放在桌面上。
他并没有立即将文件袋交给曲小水，而是将手压在上面，看着曲小水说道：
“其实我想过将这份资料毁掉的。”
邓忠鑫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掺杂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他是真的这样想过，只要毁掉了这份独一无二的文件，那些不光彩的、会给邓兼善抹黑的事件和污点也会随着文件的销毁而消失。
曲小水的目光定在那个文件袋上：
“但是你没有那么做。”
“嗯，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邓忠鑫的手紧了紧，做出了非常艰难的举动。
他亲自将那个文件袋推到了曲小水面前，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也像是终于卸下了重担一般说道：
“你看看吧。我知道，你大概是猜到了我拿走这份文件的原因。”
和聪明人说话真的非常方便，不需要绕太多的弯子，便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邓忠鑫将资料交给曲小水，便是相信她能够保守秘密。
曲小水站在办公桌前，手指灵活的将缠绕的线一圈一圈的解开，然后抽出了里面的资料。
邓兼善在佣兵组织里卧底的年头并不短。
他高考时成绩优异，受家庭因素的影响，也可以说，更多的是受到了邓忠鑫的影响，他在填报志愿时报考了国防生，以优异的成绩上了海军学院。
还没正式毕业，邓兼善就接到了指派的卧底任务，而当时亲自将这个任务放在他面前的人正是邓忠鑫本人。
“当初，我考虑了很多，也私心里并不希望他接受这个任务。”邓忠鑫说道：“但是那个孩子明知道有多危险，还是笑着接下了任务。”
那一年，邓兼善21岁，面对叔叔亲自递过来的文件愣了愣，便笑着道：
“挺好的，我会去。”
从那天起，邓兼善这个人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的学籍、生活的过往，全部被抹除的一干二净，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一样。
邓兼善并不是在国内加入的佣兵组织的，而是在国外的两个交火国的战区。
因为那股子不怕死的狠劲儿，被当时负责押送军火的小头目看中，带回了国内。
那时候，他已经真真正正的在那个满是战火的国度里生活了一年多了。
邓兼善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又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虽然沉默寡言，却十分受器重。
在出国前，邓忠鑫给邓兼善安排的身份是一名华裔孤儿。他的父亲是那个交战国的起义军成员，母亲是种花家人，两人都死于某次袭击，邓忠鑫的角色定位是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拿起了木仓的平民。
战争孤儿的身份在那个战火不断的国度里非常普遍，因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曲小水看到的邓兼善进入佣兵组织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杀一个女人。
那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收藏家，佣兵组织希望通过她收藏的画作和艺术品洗钱，将黑色收入换成另一种合法的收入，光明正大的使用。
这位年过六旬却仍然气质优雅的女士果断的拒绝了。
哪怕是负责与她沟通的佣兵组织成员假扮成拍卖行的职员许以重利，这位女收藏家也还是拒绝了。
拒绝的人，就是绊脚石，自然会被盯上，被除去。
当时，尚且年轻的邓兼善第一次亲手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曲小水手中的资料里有邓兼善完整的自述，也将他当时的心境描写的清清楚楚。
那天，邓兼善和另一名负责指导、也是负责监视他的佣兵组织成员一同潜入了女收藏家的宅邸。
因为宅邸中有大量价值不菲的艺术品的缘故，这里的安保措施非常好，但两人还是熟练的避开了巡夜的保安，和各种触发式的警报器，顺利的通过阳光房的天窗，进入了豪宅内。
这个任务是佣兵组织要求邓兼善上缴的投名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虽然邓兼善之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任务内容传递了出去。
他希望邓忠鑫能够安排这位女收藏家出国避开风头，只要人不在国内，这个任务就会被无限期的延迟。
邓忠鑫考虑了很多，最终还是遵循了邓兼善的提议。
他放出了风声，将一副女收藏家非常欣赏的画作即将在巴黎拍卖的信息通过一些手段传到了她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