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都背对着楼梯，拉开挡光的窗帘时听到咔嚓上膛的声音。
他紧张地抿唇，鼓励勇气勇敢地转身。
房子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他刚才拉开的窗户。
窗户外有一辆车一直在注意这里面的一举一动。
陈都看了眼黑压压的枪口，呵呵笑道：“兄弟，没必要吧。”
他人生就被指过三回脑袋，祁琛愣是占了两次。
“滚。”祁琛的目光如野兽般残忍，冷冷吐出一个字。
他的精神状态让陈都更肯定，祁琛是真疯了。
陈都叹了一口气，淡淡地看着他：“你这个鬼样子，比你刚出狱时还可怕。”
陈寒的事他已经从伊森那里了解了，落渺拒绝陪他发疯，祁琛一怒之下就带落渺消失了整整一个星期。
所有人都找的快崩溃了。
陈都发誓等他找到祁琛，一定要狠狠敲爆他的狗头，看看他的脑子装的都是什么玩意。
现在看到祁琛，陈都又什么气都没有了。
只觉得造孽啊。
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
“渺渺呢？”陈都轻声问。
“滚。她好得很。”
落渺绝对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瘫下去的典范，每天好吃好喝被伺候着，一点负面情绪也没有。
姜宁分析过这个偏执狂会对落渺做什么，陈都也知道，一定是落渺很配合他，一直顺他的心意才稳住了祁琛。
要不然他现在就是尸体了。
造孽啊。
陈都在心里第二次感叹。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顶着枪口，陈都拿出一支烟点上，闷闷道，“我小时候死外边都没人管我，在孤儿院被欺负，找老师人家说我活该，哭都没地方哭。后来我跑了，无路可走当了混混，三天两头蹲局子，我记得特别清楚，和关我一起的人都被人领走了，只有我连个保释人都没有。”
“那时候我就幻想啊，要是我也像电影那样有个朋友就好了。他在我受委屈时为我出头，他对我不离不弃，为我两肋插刀，殚精竭虑，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想，我要是有那么一个朋友，我的人生一定很美好。”
“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有这样的朋友。但是你有。”陈都想起来都觉得心酸，“更离谱的是那个人不止长得漂亮，还是你媳妇，我可太羡慕你了。”
看到祁琛的眼神变了，陈都识相地略过，接着说：“我也理解你，要是我，我也不希望渺渺对其他人好，我肯定会嫉妒死。”
“不过嫉妒归嫉妒，哈哈，咱也不能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对不？要不你让我看看落渺……”
让我把她带回去？
前面铺垫了老长，这才是重点。
落渺发邮件让他来劝祁琛，他的劝说方式就是委婉温柔一点，别把人往疯了逼。
砰——
一枪打在陈都脚边。
“渺渺是我的。”某人站在夜色中，嘴唇抿得发白，“任何觊觎她的人都得死！”
“错了。”陈都脸色阴沉，“落渺不是物件，她不属于任何人！你不能用任何理由去束缚她！这是犯罪！”
“闭嘴！我和她的事不用你管！”祁琛暴怒，游走在悬崖边沿的暴戾再次崩溃，他头疼得要炸了。
妈的，油盐不进，陈都气得。
他面子都给了，趁着祁琛痛苦他忍不住冲上去，对着他那张没出息的脸抡起一拳。
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都动作再利落都比不上锻炼过的祁琛，他横飞出一脚，陈都胸膛震痛，被祁琛踢飞滚下楼梯。
陈都摔倒在厚地毯上，不怎么疼，但刚才的未成功一拳已经激怒了祁琛。
他撑着头站在阶梯上如看老鼠般盯着陈都。
夜色迷离了眼，他的脸在陈都眼里瞬间狰狞，恨意狂飙。
这次，枪口对准了他的心脏。
砰——
王八蛋，他真的敢！
陈都瞳孔微缩，本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个疯子手里。
这一刻，时间流动得好似十分缓慢。
陈都亲眼看着子弹飞出，一寸寸向他飞近。
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他好像可以躲过这颗子弹。
陈都咬牙往左边一滚。
砰——
子弹堪堪擦过他的手臂，射穿了地毯！
陈都有种劫后余生的狂喜，祁琛却静默了。
他低头看了看枪，又看了看陈都手臂的伤，偏头不解。
为什么？
忽然，窗户啪啦一声碎裂。
楚云修用膝盖撞破了身边的窗户，玻璃碎片滑破祁琛的皮肤，他下意识闭眼，用手臂挡住碎玻璃。
楚云修抓住了空隙，他先是踹掉了祁琛的武器，又用膝盖一顶，把他掀下去。
正面刚他打不过祁琛，论偷袭他楚云修可是专业的！
他生怕祁琛反应过来，抡起拳头又揍了他几拳，往死里打的那种。
“绑架，限制他人自由，现在还想杀人，你以为神经病犯罪不用判刑吗？是不是非要我送你去坐牢你才能冷静！”楚云修拽着他的衣领就是骂。
在d国就算了，祁琛收拾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现在他居然疯到要杀朋友。
楚云修气得又是一拳：“你以为自己孤立无援只有落渺吗？要不要我给你数数除了落渺你身边有多少人？”
“你无故失踪，落伯母都被你刺激病了，天天做着你爱吃的菜等着你回来！”
“你绑架了陈寒，人家就凭这一条就足以让你坐牢。是伊森带着你的保镖队去给人鞠躬道歉，赔了巨款让人家原谅你！”
“黎江的女儿刚出生，你不见了他接替了你的位置，帮你收拾了一堆公务！”
“陈都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你，给你住所，拿钱给你做生意。这些年你要在A市做什么就是一句话，他哪样不是任劳任怨给你办好？人家也有一堆事要做，你失踪了他通宵找你，就怕你带着落渺去死！”
楚云修一直在外面等，他本来是不想进来的，陈都是他们中最早认识祁琛的人，没有人比他更适做开导工作。
他在外面听到枪声就觉得不对，从窗户看到祁琛竟然要杀他。
简直不可救药。
每说一个名字楚云修就揍祁琛一拳，他简直把祁琛当沙包打，打得他鼻青脸肿，嘴吐鲜血。
“陈都，伊森，黎江，伯父伯母，就连最膈应你的落子翰，他们哪一个不是在顺着你。他们尚且这样对你，从头到尾一直陪着你的落渺呢？她何尝不是心疼你情绪不稳，无底线在纵容你。”
“结果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吗？有病不去医放任自己发疯？”
祁琛噗嗤一笑：“她爱我，所以才纵容我啊。”
这么多话，他就听到这一句。
楚云修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你这个……”楚云修已经找不到词骂这个疯批了。
他抡起拳头又要砸。
“你快打死他了！”楚云修不管不顾，陈都再也不看不下去了，冲过去拦住楚云修。
“死了正好！”他快气炸了。
“他病了你不知道？姜宁说什么你忘了，治病要慢慢来，我求你不要再刺激他了！”陈都都快给他跪了，打成这个鬼样子还怎么开导啊。
“就你心大，人家都要杀你了你还能为他说话！自虐狂！”楚云修同情祁琛的遭遇，也知道他病了，但这不妨碍他生气。
妈的，好说歹说就是不听，非逼老子动手。
陈都按下暴躁的楚云修，一唱一和像极了慈母严父。
也不知道是被打得太严重还是他自己不想反抗，祁琛躺在地上，双眼盯着窗外的月光，隐晦不明。
陈都怕刺激他，不敢靠他太近，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轻声地说：“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没回答，就是不用。
他的身体素质都是一点点练出来的，这点伤应该能爬起来自己处理。
落渺在邮件里说她被祁琛关起来了，让他来劝劝祁琛，但要点到为止，也不用着急把她救出去。
所有的事都不是他的错，发展成这样又好像是他的错，往日的阴影太大了，他过于软弱不敢走出来，又过于执着落渺。
太矛盾，所以才会痛苦。
“祁琛，就算你不需要朋友，也要为落渺想想。”陈都不忍直视，“她是一朵在自然中是肆意生长的玫瑰，你把活在阳光下的玫瑰带入暗房，一开始看上去没事，时间越久她就会枯萎。＂
＂你真的希望她和你一样在禁闭室发疯吗？”
话音刚落，祁琛瞳孔猛然一震。
他动了动唇，嘶哑道：“她，会枯萎？”
“会。你伤害自己，也在伤害她。”陈都肯定，“如果落渺要离开，她压根不用逃走，只要不靠近你就行了。”
他知道祁琛现在的处境和十八岁很像，肆意张扬，除了亲情什么都有。
祁琛害怕的东西太多了，他害怕和十八岁一样，一夜之间跌入尘埃，可他和那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至少他身边有一堆希望他好的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点到为止。
陈都觉得够了，他拖着楚云修离开。
楚云修的车就停在别墅不远处，他进车时气还没消，冷哼道：“就该送他坐牢。”
“给他点时间，他会想通的。”陈都龇牙咧嘴拿出医药箱，招呼他过来处理伤口。
“你们就纵容他吧！三天！要是还不出来我就报警，我直接让他在里面养老。”
要不是落渺，谁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楚律英明。”陈都看破不说破，说得好像你就没纵容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