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防风的防风医馆中，午后的阳光从窗外钻进屋内，和着淡淡的药香味，充盈着整个屋子，一副岁月静好。
可面无波澜的苏防风对面，芊芊满是愁绪的表情却与此时的氛围完全是两个样子。
“苏公子……你的诊断……可有把握？”芊芊再次犹豫不决地问着，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用力地藏着哽咽。
“夫人，防风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但在下的诊断确实已确认无误，若是沈先生不过问，在下也保证一定替夫人保守秘密。”苏
防风的语气中依然带着惯有的清冷与从容。
但这不代表他内心中的同情与惋惜。
此时的芊芊再也无法维持每时每刻都在沈青身边，对所有人表现出来的镇定从容与温婉静谧。
泪水开始大颗大颗地从早已经通红的眼眶之中滴落，砸在面前的桌子之上。
她没再说什么，此时的她已经大脑一片空白。
“夫人也莫要过于悲伤，防风也定当竭尽所能为夫人寻找解决的方法，哪怕真的无法成功，想必以先生之境界，以及先生对夫人的情深义重，定然也不会接受不了此事。”
苏防风见状也有些尴尬，远没有治病救人时的从容，只能尽力地劝解道。
“我怕的就是他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那我会觉得亏欠他更甚……”芊芊已经有些浑身颤抖，说话声也渐渐地微弱下去，以至于难以分辨。
苏防风更加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事情还要从午后沈青去与祝年等人讨论法典的执行时，芊芊自己无事，独自来到苏防风的医馆说起。
一直以来，芊芊心中便有一件事不解，或者说有些担忧。
与沈青相识相爱以来，二人每日都如胶似漆，加上无论沈青还是自己，在对方面前都十分难以把持住那份矜持。
巫山云雨之事自然而然也是十分频繁，不说夜夜笙歌，也差不了太多，可就算是这样，自己腹中却也一直都迟迟没有动静。
若说时间不长，那或许还没有契合天时地利，但从自己与沈青相识再过几月便有一年的光景，便实在有些说不通了。
而自己与沈青一直以来都沉浸在事业以及对方的温柔中，自然也无暇考虑这些。
但近些日子胭脂的担忧便一直久久不散。
苏防风在确认了数遍芊芊的脉象，详细了解了芊芊日常体质所表现出来的表征，得出了一个让芊芊几近绝望的结论。
“夫人体质本就寒气过剩，再加上自幼漂泊，后来又心神难定，以至于体内寒气难以抑制，导致宫寒，至少现在看来，夫人怕是朱胎难结了……”
这是芊芊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芊芊明白，沈青为了自己已经无视了太多世俗之见，他身为皇帝都要尊敬三分的大唐帝师，青山侯，却从未介意自己出身风尘，。
给了自己一个正妻的名分，甚至再不纳妾，哪怕胭脂已经将自己的心意表漏无疑，沈青依然不为所动，只为了给自己以最高的尊重。
甚至沈青能够将自己引向前台，让自己堂堂正正站在他的身边，从未以男女之别来阻挠自己的倔强。
他给了自己太多太多，让自己从身世飘零的风尘女子，变成如今人皆艳羡的侯府正妻。
甚至那颗淬体延寿丹还能让自己青春长驻。
而自己又即将要给他这样的打击。
无论从身份地位上，还是从境界、能力上，沈青都不应一生无后。
自己总在蒙受他的照顾、体贴，却非但不能助他太多，还将在此事上令他为难。
芊芊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整个世界似乎都脱离了芊芊的感官，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苏防风倒了杯茶水放在自己眼前，芊芊都置若罔闻。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开门的声音将芊芊拉回了现实。
“芊芊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这来了，我实在无聊想找你说话，打听半天才知道你来了苏公子的医馆，你……”
胭脂打开了门自顾的说着，直到感觉状况不对，看到芊芊捂住双眼的手中止不住地向下淌着泪水，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胭脂姐姐……你怎么来了？”芊芊似乎想竭力地欲盖弥彰，掩藏一下自己的状态，但这又哪里是藏得住的。
“芊芊……你这是怎么了？”看到芊芊这样的状态，又联想到这是在医馆，胭脂瞬间无比的担心。
芊芊此刻还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对胭脂说出口。
她不像欺骗胭脂，更不想欺骗沈青。
见芊芊只是哭泣不语，胭脂便焦急地转而问苏防风。
“胭脂姑娘，在下实在不便说出口，还是看芊芊夫人的说法吧。”
苏防风想到对芊芊的保证，便也缄口不言。
“胭脂……”
这时芊芊拿开了掩面的手，露出已经通红的双眼，仿佛是下定了无比的决心开口对胭脂说：“如果一切都能顺理成章的话，你愿意嫁给沈青吗？”
“甚至我可以将我的正妻位置让给你，即便是能侍奉在他的身边我也心甘情愿……”
“你到底怎么了啊……”
胭脂闻言更加不知所措：“你在说什么傻话，且不说我早已下定了只做他最信赖的利刃的决心，单单凭沈青对你的感情，凭你对他的矢志不渝，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
芊芊的语气中带着浓烈的痛苦，却也没有褪去刚刚用力说出那番话的决绝：“我生不出孩子，没办法给他留下子嗣，我有怎么能如此拖累他？”
胭脂闻言愣住了。
她想不到上天竟如此造化弄人。
当然，无论是对自己的使命与决定的忠诚，还是与芊芊的惺惺相惜，她都不会在这件事上对芊芊趁火打劫。
她只是为芊芊的遭遇而难过，为沈青和芊芊好不容易得到的美满的生活而痛惜。
“我有两句话要告诉你，”
胭脂沉思片刻，眼中的迷茫已经消退，她一字一顿地对芊芊说：“第一，我的决定，我绝不回头，第二，若是沈青因为这件事辜负于你，我胭脂，第一个不答应。”
胭脂决绝的样子让芊芊有些愣住了。
“你在此等候，我现在就去找他。”说罢，胭脂当即转身开门，出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