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的记忆已经全部清除了？”
沈青缓缓开口问道。
这说话的神态与语气明明就是半夏所熟悉的那个沈青，沉稳而温和。
“您不应该质疑我们的严谨。”
随后的女声竟然是渡鸦的声音。
似乎是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震惊，使得半夏此时虽然还是十分惊讶，但是已经有些对意想不到的事情有些麻木了。
只见沈青耸了耸肩，就像是他经常性做的动作一样，然后深呼吸一下，按下了绿色的按钮，开始看着手中厚厚的笔记本读了起来。
“记忆修改已开启，一切已经不可逆转，曾经的回忆将会成为你再无法触及的前世。”
“今后，现实便是你的虚无，你的一切都将在精神世界中被我重塑。”
“众生皆苦，唯有沉溺于精神世界的你才能尝到甘甜。”
“你叫半夏，是大唐高祖李渊麾下的影卫，身手不凡，忠心耿耿……”
“之后李渊在玄武门之变后退位，影卫散落各地，你于刺杀突厥部将后逃亡途中摔下山崖，肉身虽死，灵魂却穿越到千余年之后……”
“帮助你的人叫沈青，他却是与你反向的穿越者……”
……
半夏目瞪口呆地听着“沈青”缓缓地，毫无感情地读着本子上所写的内容，语气之中毫无感情，似乎仅仅是在诵读一篇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文章一般。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青。
从这样的语气之中一点一点听着自己的所有经历，这让半夏感到十分绝望的虚无感。
“快停下，沈青！”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半夏开始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但是却丝毫无济于事，在场的所有人都继续着手中的忙碌，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
半夏已经是几近崩溃了，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沈青面前，想要抢过他手中的本子，手却穿过了沈青的身体。
她用尽力气砸向那个装着“自己”的容器，却依然是毫无意义。
她只能无奈地继续听着沈青讲述自己的一生。
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脑中绝望情绪的半夏，思维中又开始出现了一片混乱。
她真的存在过吗？
还是说，真正的她就是那个被浸泡在营养液中，被人灌输着想要她接受的思想的，毫无意义的躯体？
一个沉浸在别人构筑的世界之中的玩具？
“怎么样，你看到真实了吗？”
“这就是真实存在的你，你还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吗？”
“你所引以为傲的精神都是毫无意义的，倒是不如交给我吧，与我一起，拿回你应该拥有的东西……”
……
刚刚在黑暗之中迷惑自己的声音，又在半夏的脑海之中响起。
半夏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她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紧闭双眼，想要摆脱这个声音，摆脱那浓烈的绝望的情绪。
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那些不想面对的东西依然还是在自己的脑海之中萦绕不散。
半夏感到一种难以压抑的恐怖。
“你闭嘴！一定不是这样的！”
“这都是你构造的假象！”
“在你的世界里，你都可以为所欲为，这都是你想要让我看到的！”
半夏对着空气怒吼着。
“人啊，看到美好的东西便都愿意承认是自己所拥有的，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呢，就只知道自欺欺人了。”
“如果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构筑的世界，那么你觉得，为什么我会对你的经历这么了解呢？”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什么都不是……”
“你什么都不是……”
渐渐地，半夏从声嘶力竭的反抗慢慢地变成了掩面在沉默之中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她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一般，渐渐沉入了一种看不到尽头的痛苦之中。
她不知道眼前还有什么。
算了，就这样吧。
存在不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半夏默默闭上了双眼，准备等待眼前将要发生的事情。
反正都与自己无关了，反正她只需要那个创造自己的人的意愿前行就好了。
“你在想些什么呢！”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间在半夏耳边响起。
“我可不知道，那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实际上比谁都坚强的半夏，现在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哭够了？哭够了就像以前一样，接着站起来，把让你哭的人一个一个都打倒。”
紧接着，一声久违的短刀被拔出的嗡鸣声在前方响起。
“胭……胭脂？”
半夏不可思议地开口试探着问道。
是的，这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她一直都在牵挂，一直都在想念的胭脂。
“如果沈青曾经生活的世界，让你真的变成了一直羔羊的话，那么他离开那里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胭脂的声音还是冷冷的。
但是半夏明白，这从来都是胭脂对自己表达温暖的方式。
“谁说我不行了？”
半夏的意识忽然变得清明，眼前的黑暗也变得并不那么浓稠了。
她看到了胭脂依然穿着熟悉的黑色劲装，一副即便是在沈青的精神世界中半夏也几乎再也没有见过的让她亲切的样子。
“我就说，半夏嘛，不应该软弱成这样，既然不哭了，那就跟我一起做点什么吧。”
胭脂并没有回头，但是半夏恍惚中觉得，她似乎在笑。
“就像以前一样？”
半夏也微微一笑，笑着问胭脂道。
“还用说吗？”
听到了胭脂的肯定，半夏似乎觉得，那种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的动力忽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下意识地一伸手，半夏竟然发现手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竟然是自己在大唐时惯用的飞镖。
“趁手的兵器都到手了，再不快点，功劳可都要被我抢完了。”
胭脂说着，整个人便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向了眼前的黑暗。
之后在空中斩下一刀，紧接着，整个黑暗便仿佛被重创了一般，让半夏有一种“黑暗正在呻吟”的感觉。
紧接着，她似乎也发现了眼前看似空无一物的黑暗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