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冲天的火光，面前，是黑云压城。
蝶剑已经不知道沐浴了多少鲜血。
体力的剧烈消耗，身上渐渐多起来的伤口，都让她一点点地感觉自己正在接近力竭。
不过还好，她蝶剑，还是那个女中豪杰蝶剑，还是那个一剑名动天下的蝶剑。
“掌门小心！”
刚刚斩断一个敌人的喉咙，蝶剑忽然听到了一声呼喊，紧接着，便听见了锐气刺入皮肉的声音，之后便是一声惨叫。
“沐雪！”
蝶剑看着以肉身为自己挡剑的弟子，痛心地喊道，紧接着刺出一剑，刺入了偷袭之敌的心脏。
“掌门……沐雪也算……死得其所了……”
血液已经从沐雪的伤口流淌而下，少女的粉色衣衫已经被血污所浸满：“沐雪没有给江云门丢脸，对吧？”
“你们都是江云门的骄傲！”
蝶剑看着生命正在迅速地从沐雪身上流逝，心中一阵绞痛。
“那我就……放心了……”
沐雪在生命的最后一瞬，轻轻闭上了双眼，露出了一个微笑。
蝶剑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江云门弟子，心中的悲怆更加剧烈地升起。
那就用尽可能多的敌人的鲜血，来祭奠整个江云门吧！
“哦？果然是江云门的掌门，铮铮铁骨，给弟子们带了个好头啊！”
这时，蝶剑听到了一个阴沉而有些讽刺的声音。
这声音蝶剑自然认识，那便是敌军的首领。
“来亲自送死了吗？”
蝶剑擦去额头上流淌下来几乎迷了眼睛的鲜血，淬了一口说道。
“死到临头了还要虚张声势吗？”
敌首冷笑着说道：“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令江云门全员缴械投降，否则，我接下来会亲自一点点折磨你，一直到你咽下最后一口气。”
“死有什么可怕的，要战便战，把你的妄想收回去！”
蝶剑咬着牙露出了一抹视死如归的笑容。
“好，那便让你见识见识！”
敌首亲自拔出了腰间的双刀，向蝶剑袭来。
蝶剑并没有任何退缩的念头，也完全不闪躲，而是迎面一剑，以反攻之势劈向了对手的刀锋。
随着重重的“当”的一声，两人的兵刃向交，蝶剑只觉一阵势大力沉的冲击，虎口一阵剧烈的酥麻，肩部一处伤口更是崩裂，绽开了一团血花。
“看来大名鼎鼎的蝶剑掌门，也是强弩之末了啊！”
对方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扭转势头，又是侧面一刀砍向蝶剑的腰间。
蝶剑也并没有犹豫，承受着剧烈的疼痛，她一跃而起，随着点点鲜血的洒落，她的身姿在夜空之中划过了一道绝美的弧线。
这一招，是蝶剑年轻之时闯荡江湖，惊绝世人的一招独创武学——月华乱洒，而就在这月光之下，这次的月华乱洒，成了蝶剑最为壮美的绝唱。
敌首也没有想到，这一瞬之间，蝶剑竟然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上方，全然没有任何防备地孤注一掷，向着自己的头顶斩来。
但毕竟此人也并非善类，霎时间左手挥刀去挡，而右手的刀则摆出攻击的架势，意图让蝶剑分心防御，从而削弱进攻的势头。
可是他怎能想到，决死的蝶剑，是不会为自己留出一条生路的。
蝶剑全然不顾那攻向自己的一刀，而是在空中露出了视死如归的微笑，用尽全身的内力凝聚于剑尖，向自己唯一的目标袭去。
这一瞬间，蝶剑的脑海之中走马灯一样浮现了自己的一生。
曾经一剑荡江湖，斩尽负心人的江云女侠。
红妆倾长安，剑锋凌江湖的后起之秀，归来时羽翼已丰，如凤还巢的江云之主。
她蹉跎半生，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也不负江云门了。
还好，虽然江云门已经即将在这火光中不复存在，但至少，继承了自己衣钵的心月，还能将她的一切心愿传承下去。
希望犹存，她便死而无憾。
下一瞬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蝶剑的眼前已经被深不见底的血红所充盈。
她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剑锋斩碎了对手试图抵挡的刀刃，之后势不可当地将他的左臂连带着肩膀直接斩下。
而自己的胸膛，也被对方的刀剑刺穿，虽然终究没有手刃敌将，但至少，自己也死在了战场上，死得其所。
蝶剑想要最后露出一个微笑，但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了。
是离开的时候了。
蝶剑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像是一片落叶一般从空中落下。
不应该这么慢的啊……
那大概是，临死的一瞬会无限的长吧。
“掌门！”
这时，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呼唤。
大概是落霞吧，如果自己的神智还没有迷糊到会听错的话，那这小丫头能战到现在，心月也算是教导有方了。
“白虹贯日！”
遁入无尽的黑暗之前，蝶剑似乎听到了落霞出招的喊声。
这不是心月所创的禁式吗……燃尽自己的全部内力与生命，爆发出最后一瞬的力量，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禁式……
也算是死得其所吧……好样的……
但蝶剑再无法继续思考了。
一切都归于无光的黑暗。
刚刚失去整个一条臂膀的敌将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惨叫，剧痛顿时让他有一种身体都要被撕裂的感觉。
但眼前已经有个江云门的弟子似乎带着殊死的仇恨眼神高喊着什么向自己袭来。
他便凭借着自己战斗的本能，用剩下的右臂迎了上去。
无非是江云门的弱者，掌门都战胜不了自己，一个弟子又能如何呢？
江云门欠他的，他总要加倍讨回来。
但下一瞬，他便发现似乎有什么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女孩根本没有任何防御的念头，而她身上所迸发出的能量，完全不是肉体凡胎所能够承载的。
他试图去挡，但是这阻挡更像是无谓的垂死挣扎。
随着一阵凄厉的金属嗡鸣声，已经燃尽了自己全部生命的落霞，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的瞬间，看着眼前的敌人爆裂开来，碎成了一团血雾。
昔者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
白虹贯日，血溅七步，师父，弟子也算用出了你传授的这一招，终究没有给你丢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