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想走便走
自从上次老夫人招林芷月过去谈话之后，林芷月再去她那边请安的时候她都是拉长一张脸，看她哪哪都觉得不顺眼，不过好在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只是偶尔总会拿话出来刺他们，话里话外皆是‘三房没有得子，这香火怕是要断在这儿了，她百年之后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林荣锦听到这样的话时也会黑着一张脸，但碍于说这话的人是生他的母亲，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板着一张脸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林芷月根本一点儿也没有将她这话给放在心上，同样的话她可是听得多了，如今却是一点儿感觉都没了，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便是。
这日晨起来跟老夫人请安，她又坐在榻上唉声叹气，左右不过又是那些话题。
林荣锦早早便已经走了，现下就只有林芷月与林芙月还站在下面听她的一声声抱怨。
林芙月听着老夫人的话，面上有些尴尬，可也不敢出声说什么。毕竟老夫人对嫡出的林芷月都不怎么待见，别说她一个妾室生的庶女了。
林芷月可不耐烦一直在这里听她唠叨一些没用的，看了看外面的天，在老夫人停下喝茶的间隙开口道，“祖母，孙女进宫的时辰快到了。”
老夫人显然还没有说够，可林芷月这话她也反驳不了。
这进宫伴读与听她抱怨，孰轻孰重她自也是明白的。
于是她面色不虞像赶苍蝇一样地朝她摆了摆手，“要走便赶紧走，我早就知晓女子留不住，女生外向，你再不耐烦听我念叨顶多也就再在这府中待几年了，如今这么小的年龄就留不住，若是再长大一些还得了？这生女儿就是没用……”
就算要走，她也要抓紧最后的时间膈应她。
林芷月十分无语，真是什么事情老夫人都能往这方面来扯。
但她明白跟她是讲不了什么道理的，所以福了福身子后，便带着木菱几人出了她这院子。
见林芷月离开了，林芙月独自待在这里更局促了，想起方才林芷月说的话与一点畏畏缩缩都没有的表现，再想想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平时看到老夫人都吓得不敢大喘气，生怕会再惹祖母的厌恶，不免又升起几分沮丧的情绪。一时没有再听老夫人说了什么。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老夫人。
“祖、祖母，父亲这几天给孙女儿找了个教、教习嬷嬷，我得尽早回去……”
说话间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老夫人，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一点颤音，但就算说得磕磕绊绊的，她最后还是将一句话给说完整了。
她心下长出一口气，突然觉得说出来后也并不是那么困难。
倒是老夫人没有想到这个庶出的孙女会说出这句话，一时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林芙月平日里对她可是唯命是从，从来不敢顶撞反抗她。就算是平时的请安，没有她的吩咐她也不敢主动提出要退下去。可今日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存心来气她的不成？
她面色难看，冷笑一声，“现在你们真是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在我这个老婆子院子多待一刻都嫌长是吧？”
林芙月肩膀瑟缩一下，嗫嚅道，“孙女没有这个意思。”
“罢了，想走就走吧。别让人觉得是我这当祖母的多苛刻，拘着你们不让走。”
“孙女告退。”
直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林芙月都有一种恍如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她居然真的主动跟老夫人说了要走的话。
跟在她身后伺候她几年的婢女秋叶都觉得很惊讶。
她们每日来给老夫人请安，都得站上一个多时辰，原本觉得今日也是这样，谁成想竟然不到半个时辰，她们便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了？
秋叶面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觉得定是老爷给大小姐找的教习嬷嬷教得好，所以大小姐才敢在老夫人面前提出要离开的要求。
要知道先前她们这些大小姐身边的人都劝说过她，让她不必如此委屈自己，老夫人面上再如何不满她，若是她主动说要回去，定也不会不让的。可大小姐就是不敢迈出这一步，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劝说了几次，见她每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总是怎么都开不了口，最后还是只能委屈自己在老夫人那儿站着听她说些有的没的，她们便渐渐的歇了再劝说她的想法，只得在她每次回去后帮她按按脚，缓解酸疼。
可想而知，今日林芙月的举动给了她们几个伺候人的有多大的意外之喜。
一时间竟有几丝‘欣慰’浮上心头。
见离得老夫人的院子远了，秋叶才兴冲冲地开口道，“大小姐，您方才做得很好。”
秋叶是阮氏亲自挑的人，从林芙月出生到现在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所以跟她说起话来多了几分亲昵，少了主仆之间本该有的敬畏。
“看来老爷请教习嬷嬷是对的，往后小姐要跟嬷嬷多学着一些，您看吧，说出来没有那么可怕，老夫人虽然不悦但也没有太严重。这世间啊任何事情都得做了之后才知晓结果是如何，要是不去做，那便永远都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了。”
秋叶趁机又多说了几句。
林芙月听见秋叶的话，才从那种不真实感回到现实中来。
心下也有些不知名的雀跃，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对的事。
不过在听到她说是因为教习嬷嬷的原因她才敢在老夫人面前主动开口说话，她不由得窘了窘，只有她自个儿知道她是为何。
秋叶还在后面表达着自己的欣喜之意，林芙月的开心慢慢退去，开始在心底里反思自己。
仅仅是因为很简单的一句话，她以前却总是迟迟不敢说出来，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说什么，做什么之前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对方会不会因为她的举动不高兴……耳边听着秋叶与另外一个婢女带着喜意的声音。
她想，她或许真的需要改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