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或许很长情，可也许也会在转瞬间改变。但这一点东方明婵认为很多人类也是如此。
“你曾经想过，人类和神明相差并没有那么多，人类和神明也能和平共处。”她道。
“是想过这种天真，后来不也如小小姐所见。”
东方明婵并不否认。人和神总归不是一个种族，实力间也相差太大，若过度接触很容易就能够毁掉脆弱的人类，又或者对两方都并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气氛一时沉默，东方明婵手中的银针即刻从手中而去，同一时间她手中雷电再闪，强力之下挣脱了帛夕的禁锢。
银针穿破帛夕无色无形的防御层，入了他的骨血。
她听得帛夕闷哼一声，虽是她终于碰到了他，可却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眸色复杂：“你是故意的。”
“吾只是在想，小小姐若有机会伤到吾，会采取什么样的方法——太天真了，你的银针封得住李楠书，却封不住吾。
若吾是小小姐，便会促攻吾之弱点，削弱吾的战力。”
她所看到的帛夕，刀枪即便能入也能很快就恢复过来，如同不死不灭。
除了在记忆中，她得知的那个青色圆盘，似乎没有什么能对他产生威胁。
“帛夕……”
“吾的确后悔了，若吾在第一世的时候留下小小姐，小小姐的世界吾可以吞噬得一干二净，小小姐在意的人吾可以杀得片甲不留，而小小姐更是弱柳扶风，任吾摆布。
小小姐的父亲叫东方玄烨吧？是个以民为主的皇帝，不知吾对着万民说，只要他们把他杀了，煮食他肉便可放他们一条生路，万民会如何抉择？
救小小姐的兄长……”
帛夕话未毕，东方明婵的灵婵剑已经再次劈向他：“够了！”
“够？吾可还没说完，他叫东方明璟对吧？实力在凡人里还算是个英杰，可吾一掌间便可直接将他的头骨捏碎——若是时光再至，吾不介意当着小小姐的面做一次。
那些愚民究竟有何值得小小姐在意？在吾的身边，只要小小姐肯在吾的身边当一只乖乖的金丝鸟，你想要什么天珍，吾都可以给你。”
刀光剑影中，东方明婵身上本只是氤氲着的光耀逐渐绽放，就如满月下盛开的舞妃莲，美得惊心动魄。
她剑心通明，一双清透的眸子心无旁骛。
灵婵剑如同之前无数招一般地直攻剑式，这一招虽出，但东方明婵明白仅这样她绝无可能伤到帛夕一分一毫。
帛夕手中的剑刃果然赢面而来，就在她计算出接下来的数招应该如何反应为最好，帛夕手中的剑兀然虚晃。
灵婵剑毫无阻碍地刺破本应该是帛夕防御层的空间，直抵他的胸口，刺破他一身高傲。
当帛夕整个人都扑在她身上时，她的脸眼震惊，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但她也在一瞬间将自己的猜测甩出脑后，这一招虽已伤到帛夕，但以帛夕的恢复能力恐怕不难恢复，她现在应该后撤，保住自己不被……
“小小姐，其实吾骗了你。”
温热的吐息就在东方明婵的耳边：“小小姐没有输，是吾作弊，是吾告诉他……他亲手杀了小小姐。”
帛夕的鲜血从胸口流出，他的黑衣不显，沾了他黑衣的红衣亦不显。只是甜腥气味已经萦绕在东方明婵的鼻边。
“吾嫉妒他，他能遇到小小姐，而吾遇到的只是将吾之鲜血秘密并且添油加醋告诉凡人的伊娃。”
东方明婵一时分不出帛夕所说是否是真心实意，但听到此处，她只能咬牙重复之前说过的话：“你就是他。”
因她知道，他就是帛夕。
无论是分身帛夕，还是本体帛夕，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帛夕。
“吾吞噬了满是泥泞的世界，就连容忍了一切的那一道天道意识，吾也吞噬了——世界瓦解冰消，吾亦自当失去容身之所而死去，可吾没有。”
帛夕倒在东方明婵的身上一动不动，任着她对他的身体反复扎针。
“小小姐，扎得怎么样？吾的肉应该还不算坚硬。”
东方明婵没有回话，此时她很是懊恼。
她的直感或许是得益于世界的关照，很多时候都很准，而此时她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受她控制的事情即将发生。
“这样是封不住……若小小姐真想打败吾，就应该趁着吾现在战意不高，再多捅吾几剑，否则等吾有战意了，遭殃的可是小小姐和小小姐想保护的贱民。”
“我这样多刺你几剑，你的愧疚感会减少吗？”
“为何这样问？”
“会的话，我就刺。”
帛夕：“……小小姐有时候天真得可怕。”
“那帛夕呢？这样突然间地撞到我的剑上，故意惹怒我，就不天真了吗？”
她当然不可能对帛夕毫无防范，甚至于现在帛夕有异动她都能竭力退出。只是若她和帛夕只有战斗一条路……即便她坚持得再久，也无法战胜帛夕。
只要有一线可能能通过其他方法，东方明婵都不想放弃。
她听得帛夕低声一笑，听不出到底在笑什么，而后他轻扯着她朱色的衣袂，在她的耳边轻声喃喃：“小小姐，吾曾让你一身红衣成妖女，如今……吾赔你。”
她的耳垂轻疼，脸颊上也随后感觉到一处柔软。她想将帛夕推开，却又感觉到他浑身似是失去力气地头掉到了她的肩窝。
“帛夕？”
她的身体感受到一阵奇异，这种奇异感就像是她的身体在接纳帛夕，又或者说想要将帛夕生生拉扯入她的身体——完全不受她本人的意志控制。
她使劲推开帛夕，可她身体里仿佛有着巨大的旋涡，而帛夕就是旋涡的唯一目标。
一处黑影忽然闪现至东方明婵的身边，她手足无措地向着少年看去：“夜竹，他……”
“这是他的选择。”夜竹淡淡道。
帛夕的身体已经开始玄幻，他似是用了所有的力气抬起眸，看到了东方明婵眼里的泪眼迷离，他的唇角勾起，目中缱绻，亦如那年树荫下的少年郎。
“吾喜欢看你笑，不过，你哭起来的模样吾也觉得不错。”
“你……”
帛夕虚幻的手指轻放在东方明婵的唇边，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一身红衣加身，自此为神女。杀了她的他没办法奢求她的原谅，还得让她承受自己自私的终焉。
可这样，她便能永远记住他了。而他，也能以另一种方式，去看看由她开拓的未来。
那个未来，一定如她一般美好。
“再见了，小小姐。”
在黯淡光细中，帛夕的身体彻底消失不见，东方明婵使劲抓也抓不到半点痕迹。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活下来吗？你不是因为一直都知道生命的可贵才会医人治病，想知道自己是否能有不一样的未来才会选择选择和我进行一场赌局吗？如今这样又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