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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白玉衡伸出手拉了阿秀一把:“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外头世道变了,我要是再早一些来到这里,还能带你出去瞧瞧大好河山。”

阿秀轻轻摇了摇头,笑容恬淡:“没关系的,过了今天,我可能意识又恢复混乱之中。还是很谢谢你,能够让我把陈年旧事翻出来再提上一提,虽然都是些不太好的记忆。”

“你守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不觉得遗憾吗?”白玉衡说到这里顿了下,想到了什么兀自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留在这里也挺好的。最起码人世间的苦你都吃过了,留在这里剩下的都是好的回忆。”

阿秀歪了歪头,显然没想到白玉衡会这么说:“你不打算劝我放下执念了吗?”

少女轻轻一跃,坐回了桃花树枝上,她单手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瞧着树下的阿秀:“不想劝了。我想开了,你在此处过得逍遥快活,在这里你的温敬言是个好人,嬷嬷也还在。就算这里有一天会变成罪恶之地,起码现在的你会快乐。”

“再说了,如果真的变成罪恶之地的时候,我会回来亲手终结掉这里的。阿秀,上来陪我坐着看看月光吧。”白玉衡朝着站在原地的阿秀喊了一句。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阿秀下一秒就坐在了树上,白玉衡捏了捏阿秀的脸,凉凉糯糯的,像是在捏冰镇过的糯米团子:“话说刘婶给我们做的那个糍粑不会馊吧,吃了会不会肚肚疼。”

“你现在才想起来吃了会不会肚子痛是不是有点晚了?”阿秀靠在树干上,看着少女上下其手,对她的脸又捏又摸。

白玉衡恋恋不舍地收起了手,冰镇糯米团子太好揉了,她拍了拍手,翻身站立在树干上,一点点往外面挪动:“这个按我们现在的说法是在卖萌。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吃了会不会肚子疼,而是撒娇问你会不会肚肚疼,就是吃了会疼也不要紧,你只要夸可爱就可以了。”

身后传来阿秀的一声“哦”,接着又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可爱。”

“噗嗤。”白玉衡足尖发力,身子一转,笑意吟吟地看着阿秀,“阿秀,你这也太可爱了。我还能在这里呆一个时辰,我陪你看个电影吧,幸好我下载了超多电影。”

“电影吗?好啊。”

白玉衡挑了挑眉,走到阿秀旁边的树枝上坐下,接着从空间里拿出一台平板,平板悬浮在半空中,她点了点,屏幕就开始播放着。

见到屏幕上出现的彩色高清小人,阿秀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伸出手想触碰一下,却又想起什么瑟缩了回去。白玉衡见状拉着阿秀的手放在平板上:“你看,这是平板,是现在最常用的设备之一。”

阿秀眼睛亮晶晶的,尤其是电影开幕时声音还把阿秀小小地吓了一跳。

随着电影播放,阿秀的关注全放在它上面,只是看到那句“我以前爱过一个人”的时候眼神里出现了片刻的迷茫。

一侧的白玉衡不动声色地看着阿秀的神情变化,连她眼底的迷茫也并没有错过。

平板里正在播放的是那部在末世纪之前的2012年很火的电影,讲述的是聊斋故事里一只修成人形的狐妖爱上了救下自己的书生,可那书生已有原配妻子,最后这只狐妖舍弃妖灵救下了那个被自己残害的原配夫人,被打入寒冰地狱后发生的故事。

故事的开幕便是这只狐妖从寒冰地狱逃了出来,她需要有人自愿给她一颗心脏,她才能去当人,去感受花香和天空的颜色,去拥有人的体温。

“你闻过花香吗?你看得出天空的颜色吗?有人爱你情愿为你去死吗?”

阿秀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落,终于在那句“你闻,今晚的风是杜鹃花香”响起时,眼睛都暗淡了下去。一侧的白玉衡叹了口气,动作轻慢地抱住了阿秀的身躯,其实阿秀看起来真的小小的一团,女孩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尘封又隐晦的记忆。

电影播放到结尾时,是一个空灵的女声在哼唱着单音调的调子。

“小白,我想起来了。”阿秀躺在白玉衡的怀里抬起头看着天,白玉衡低头看去,阿秀的脸上全是泪痕。

阿秀的声音喑哑,整个人像是一条被抽空了水分的鱼,双目只剩下涌出的泪水:“我不是那个时候死的,那么我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呢。我想起来了,原来并非生魂也并非亡魂的意思是,我还活着。我压制不住执念了,是现世的躯壳快死了。”

白玉衡安抚地顺着她的长发:“没事的。”

“我想起来了,现世里的躯壳按着原来的轨迹活了下去,在杀完温敬言以后,我并没有死去,也没有离开金陵,我回了村子里过了下去,直到金陵被收复,我被转移到专门的疗养院。没几年,我就失去了现世的意识,现世的躯壳成为了植物人,因为那时候我的意识被锁在这执念之地里。只有在偶尔我的意识才会出现在现世的躯壳里,可我不会记得现世发生的任何事。所以疗养院播放这个电影的时候,我才后有一点点印象......那时我的意识在两边徘徊,我说呢,这句我喜欢的话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原来我听过。”

“阿秀?!你的身子......”白玉衡看着怀里的阿秀身影从殷实变为一点点虚幻起来,她握住阿秀的手腕,焦急地发问。“我想起来那个存在说的话了。当我想起来现世的躯壳的时候,执念就维系不下去了。”阿秀叹了口气,透过层叠的花瓣,看到那轮明亮的圆月,“真好的月亮,以后再也看不见了啊。”

白玉衡伸手抚上阿秀的脸,阿秀脸上那个遮住了半边脸的红印正在一点点消退,露出女孩子原本妍丽的容貌。

“你的疤......不见了?”白玉衡的语气有点低沉,她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维系执念会体现在某个地方,阿秀脸上的红印就是她的执念汇聚化身,红印消散,执念也会随之消散。

阿秀突然攥住白玉衡的手腕,目光殷切:“小白,若是你三年后去酆都的时候,能不能,能不能替我看一眼,我的阿爹姆妈,还有......到底转生到何地,成了何人,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女孩的目光哀婉,大有白玉衡要是不答应她就不撒手的模样。

“好了,我答应你。若是我能去酆都,必定代你去看一看,你所在意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白玉衡摸了摸阿秀的长发,“阿秀原本的模样很好看。”

“是吗?”阿秀的眼神光开始溃散,她喃喃地应答了一句,接着像是自言自语好像又是在和白玉衡说,“我姆妈也这么说,她说,阿秀你长得秀美,以后日子会顺顺遂遂的。”

“可是我没有顺顺遂遂,姆妈也没有活下来。”阿秀后面的话越发小声,接近呓语的状态。

“乖,就这样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就能看见你的姆妈,有大好河山作伴。”白玉衡手指一搭一搭地拍在阿秀的后背,“等你醒了,就能看见巍巍高山,春日里有湖光春色,海棠满园,夏夜时呷酒赏昙,夏日泛舟西湖,共看菡萏花开。等到秋天啊,我就去给你拢一大把银杏叶,给你做银杏叶枕,再去枫叶树底下晒太阳。”

“等到冬天,我们……就去看雪……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阿秀气如游丝地接过话,眼睛里的光还是亮闪闪的,“小白,再给我哼一段刚刚的歌吧,我想……听你唱。”

白玉衡点了点头,手指轻柔地点在阿秀的头发上,目光看着天边渐渐西沉的圆月,空灵好听的哼唱从她嘴里传出。

哼唱声回荡在山间,桃树的模样也在急剧变化着,从原来青翠的绿色和粉嫩的花瓣相交辉映,到现在光秃秃的树干枝桠。不难看出这棵桃树已经死了,只剩下斑驳枯黄的躯壳。

这是阿秀已经无力维系执念之地的模样。

“小白……最后一个请求,帮我敛下尸体吧。疗养院在C市九区10巷5栋单元b。”阿秀的身影已经半透明状,她还是躺在白玉衡的怀里,却轻若无物,“请把我的骨灰在有风的日子,撒入海底吧。”

“……好。”白玉衡低声应了一句。怀里的阿秀身影渐渐消失,在天边第一缕晨光出现后,彻底化成散落的光点。

少女站起身子,四下的景色不复山清水秀,光秃秃的山顶,一棵枯死的桃树,呼啸的风吹过呜呜作响。

白玉衡悠长地呼出一口气,从山间走了下来,走到山脚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山顶的景象开始像冰块融化一样消失不见。

存在了几十年的这个鬼村,随着执念源头的消散一并消散,从今往后还会有很多个鬼村,但这个地方的鬼村不会再存在于人世间。

彻底踏出鬼村的时候,白玉衡回头看着恢复原样的竹林,眸底波光粼粼,她想她已经清楚那个存在大概是什么了。那个时候感应到的危险,恐怕就是在阿秀记忆里出现过的神秘存在。

白玉衡伸手召唤出长瞑剑,在冲破禁制时她和阿潼已经重新取得了联系,因此阿潼此时已经将她成功出来的信息转递给了师兄。

长瞑剑发出轻微的剑鸣,在感应到了主人的悲伤后剑鸣声和着风声,剑鸣声显得格外哀婉。

“好了,我没事。”虽然长瞑剑还未生出剑灵,白玉衡还是出声安抚了一句,像是安抚长瞑剑也像是在宽慰自己。

少女纵身踩在剑身,长瞑剑直冲云霄破风而行,不多时便抵达了阿秀所说的疗养院。

这个疗养院内显得相对比较安静,对比两侧街道充斥着丧尸的嘶吼声,秃鹫的怪叫声和此起彼伏的猫叫狗吠来说,显得安静得过分。

不过也不奇怪,这个地方安放的都是那场战役活下来的老人,一人一个单间,安静也是应该的。毕竟深夜也没有护工,所以这个地方应该算C市最安全的地方叭。

白玉衡一边往里走一边胡思乱想,她特地查了这个疗养院的信息,位置并不是特别偏僻。好在那些人还没有把目光放在疗养院上,毕竟这个地方实在太适合度过前期了。

她闭上眼睛感应着阿秀的气息,白玉衡并没有接触过阿秀现世的躯体,只能抽丝剥茧找到有那么一缕相同气息的人。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白玉衡已经来到那个感应到的气息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躺在床上的是一个耄耋老人,老人的眼睛紧闭着,脸上沟壑纵横,瘦的跟柴一样。老人的呼吸只有出声没有进气的模样,看起来已经到了强弓末弩的时候。

“阿秀,我来了。”白玉衡尝试开口,好几遍才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

老人因为断食缺水,身体已经干瘪得不成人形,听到有声音动静的时候老人的手指动了一下,但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算算时间,就算阿秀现世是植物人,不吃不喝已经半个月,已经抵达人体能承受的最后关头了。

在感受到白玉衡进来以后,老人呼吸紧促起来,发出“嗬嗬”的喘气声,身子剧烈颤抖,最后身子一顿,心跳声戛然而止。

白玉衡脸上的表情在晨光里看不清晰,老人的尸体躺在洁白的床上,晨光冉冉升起,洒落在她的尸体上。隔着朦胧的晨光,她好像又看见那张腼腆羞涩的脸庞,还在温柔地喊着她小白。

“撑到现在,一定很不容易吧。”白玉衡对着床上渐渐冷却的躯壳说话,“没有来世了也好,这人间你来一趟吃了太多苦头,别再来了。”

少女伸出手,床上的躯壳无火自燃,燃烧的只是躯壳,底下的床单被褥毫发无损。

将骨灰装入一个玻璃坛子的时候,迎着光,少女眼眶微红,嘴里忍不住嗔了一句:“阿秀,你怎么这么轻啊。现在到我兑现承诺了,我带你去看大江南北,四时花开。我带你去看看人间的甜。”

“刘婶给我们做的糍粑,你还没尝呢。就是可惜了那么一筐糍粑,可好吃了,你也没给我机会带出来。”少女絮絮叨叨地抱着坛子,坐在疗养院的窗户上,外头是各种嘶吼声还夹杂着枪响,里头只有少女一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