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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白玉衡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是属实没有想到温敬言这样一个小豆丁时期就能用这句诗句来形容现下的心态。此子绝非池中物!后来事实证明这孩子的确也不是普通人,多心黑呐,哪里普通了。

普普通通送了一万多个人头,谁说他普通,白玉衡当场拧下他的头。

温敬言的记忆如走马观灯一样,白玉衡作为一个看客从他呱呱落地看到临近他的第一个转折点到来,大致明白了温敬言这种性子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如果非要说温敬言这一生有过快乐的时间,那就是五岁半来到金陵后到十三岁的这七年半。

他天生聪慧,也大抵就是输在了过于聪慧。

阿秀长成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也没有花很长的时间,她最喜欢的就是伏在案桌上瞧温敬言写字,肉乎乎的小手撑着下巴,跟紫玉葡萄一样圆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敬言的模样。

除却在阿秀家,温敬言在偌大的金陵几乎是没有朋友可言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因为地方变大而止于智者,温父在往日里通过替旁人抄书誊字换得一些钱外,就是做的一手好木工,那双写字的手竟然也能做出的精致绝伦又巧妙的木工。

村子里谁家的木器毁坏了,便找温父,按道理来说应该关系还算融洽,可温父一向沉默寡言,温嬷嬷来金陵的时候摔着了腿,养了好些时候,后来便落了病根,不能走动太久。这些个机缘巧合之下,温父和村子里的关系就这么不远不近。

哪怕温家就在村子口,每天人来人往的路过,除了阿秀家,其他人都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何况就是温父这种不主动交好的性子,村子里的流言蜚语便会朝孩子的身上飞去。多不胜数的谣言都直指是温敬言克死的母亲,而这种流言在温敬言十三岁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身子一向硬朗的温父突然在做着木工的时候,突然倒地抽搐,接着就彻底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正是温敬言下了学堂跑回来的时候,结果刚回来,就看见温父在他的面前倒下,一侧站着村子里的村民,正是来找温父做木工的。

温父被村民送去村子里唯一一个赤脚大夫那里,还没送到的时候温父就已经断了气息。年仅十三岁的温敬言操持了温父的整个丧礼,那是他有生之年最多村民来到家里的时候。

他们都是来安慰几欲哭瞎了双眼的温嬷嬷的,也就是在那天,他听到了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感叹温家嬷嬷可怜,家里出了个丧星,克死自己的母亲后还要克死父亲。温敬言刚巧从学堂回来就撞见父亲突兀离世,没有人关心他是怎么想的,几乎每个人都是认为他克死了自己的双亲。

也就是从那天起,那个智多近妖的少年改了那副不屑和同龄人玩的冷淡模样,他开始以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待人。

小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尤其是流言蜚语也是从大人的嘴里听来的,见这个大哥哥温温柔柔还会带一些好吃的糖果给他们,自然就忘记了之前他们一口一个天煞孤星地骂这个大哥哥的事情。

村民都说自从温父死了,这个灾星终于醒悟了,会做事做人了,对他的好感度也有回温上升。

少年一副待人接物都是真诚温润的模样,很多人都以为是遭遇家境变化,所以才会如此。一来二去村子里的人对这个少年也多了几分上心,家家户户都变着法儿地给温家施以援手。

只是他们都忘记了,眼前这个少年温敬言并不是以后寻常的孩童,一个能在五岁就念得完四书的人,注定心智要比别人来的更加深沉。

白玉衡也不得不感叹,温敬言像个天生的演员,那层温润如玉的皮下跳动的心脏所想的竟然是让村子里的人都付出代价。

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的内心已经扭曲,他将父亲的死归结于村民的风言风语,而他需要村子的帮助,因此温柔成了他最大的伪装。

年迈的温嬷嬷支撑不起婆孙二人的生计,所以温敬言早早便去替别人纂写文章谋取钱财。

这个多智近妖的小温敬言,在经历了长达数年的孤立后,不可自拔地恨上了绝大部分的村民。

他内心深处唯一的柔软也只剩下阿秀一家和自己的温嬷嬷。

而这样的戏,一演就是七年。

长到那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这样的面具戴在温敬言脸上几乎摘不下去。

白玉衡冷眼看着温敬言从一开始反复练习微笑,到连睡觉都噙着笑,睁眼的时候双目冰冷,嘴角却还在带着笑。

这样的伪装太过可怕,少年心底的阴暗情绪越来越多,终于到了那个和阿秀分别的日子。

联系少年弃文从武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他们需要温敬言的文采,拿笔杆子口伐笔诛那些为官不仁的人,他们要靠自己的努力守护自己的家园。

温敬言被说服的理由只有一个,会有很多很多的钱,还有地位。只需要一年,他就可以带着温嬷嬷和阿秀离开金陵。

和他打交道的人那么多,基本都看出来旭日对金陵虎视眈眈,金陵这座城陷入了被觊觎的危险之中,温敬言等人早一步口伐笔诛成功,就能救下这些人。

只有白玉衡清楚,来游说温敬言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只有那个提了钱财地位的人的话进了温敬言的考虑之中。

温敬言压根就没想拯救这座城,只不过来游说他的人承诺会多加照顾温嬷嬷和阿秀一家,所以才向阿秀辞行。

这样的姿态落在村子人的眼里,温敬言无异于成为了大英雄,包括在阿秀眼里。

在阿秀柔情似水的目光和殷切的盼望里,温敬言张口欲言,他在那一瞬间突然很想把内心那些压抑了数年的话一股脑倾斜出来。

那是白玉衡围观了他近二十年来,这个内心极其自负的少年第一次生出了怯懦自卑的心理。

他第一次觉得在这么美好的阿秀面前,自己不过是一个伪装成君子的丑陋爬虫,内心那些阴暗的不为人知的构造成的自己,真的能配得上完美无瑕的少女吗?

温敬言第一次剧烈地害怕着如果自己将一切说破,阿秀眼里的倾慕还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吗?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在那棵巨大的桃树下拥抱了少女,少女柔软的身子像一朵初开的春桃,透着最清甜的气息。温敬言想,哪怕阿秀要他的命,他也会给的。

阿秀喜欢这样的他,他可以伪装出来,哪怕一辈子。

这是温敬言唯一难得的妥协,在他的内心第一次有了想要放下仇恨的念头。

辗转一个月,温敬言跟随着来到了湘平,这是远离战火区域的地方,他们在这里组建一支新的队伍对鬼子进行讨伐。

为期两个月训练结束的温敬言终于拿到了这两个月来第一份报纸,终于能知道外界的消息了。

“金陵守城军撤离,全面沦陷”

八个大字直接让温敬言目眦欲裂,他当即拿着报纸去质问当时的头头,一向以温和形象待人的温敬言第一次撕破了这层面具。

“你不是说会在一个月后转移我的嬷嬷吗?为什么这个照片上会有我们村子的人?我嬷嬷到底有没有被转移出去?!”温敬言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双目通红,死死地盯着那个端坐着的上司。

“我们很遗憾,没有救出你的亲人,我们进去的都折损在那里了。现在我们不可能再多派人力过去了……节哀。”

上司的话无异于一个重锤,让温敬言几乎站不住脚,内心翻涌的温敬言却在这个时候收起了剑拔弩张的姿态,顺从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长官什么时候才能进攻金陵讨伐。

长官的宣布却是待定,目前主要是讨伐北面的势力。

温敬言失魂落魄地认命出去,却没再置喙长官的决策。

只有白玉衡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要蛰伏起来,是他们许诺了他的却没有实现。他温敬言会爬得比他们还高,只有爬得更高,必能带着这支队伍回金陵。

接下来的两年,温敬言跟着南征北战,他派出去金陵探听消息的人都说没有探听到温嬷嬷和阿秀的下落。都说没有下落最是最好的下落,只要没有听到遇害的消息,他可以认为是她们已经躲起来了。

白玉衡听到温敬言内心所想的时候都忍不住嗤笑,他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金陵全面沦陷是什么意思,躲起来?那鬼子放火烧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哪里能躲?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温敬言地位一步步取代之前长官的时候,他终于探听到阿秀的下落。

严格来说并不是温敬言的人前去探查到的,而是朝香宫由临找上了门。

在做到将军以后,来接触温敬言试图策反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温敬言都不予理会。在他心里他只相信他自己,到手的权力才是权力,别人许诺的他半个字都不会信。

朝香宫由临是个满脸阴鸷的男人,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温敬言在看见朝香宫由临的时候就清楚,这是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是他们的最棘手的敌人之人。

朝香宫由临的资料不止一次出现在他们的敌人档案里,但真实见到本人还是头一遭。

看着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的二人,白玉衡不由得为这两只狐狸鼓掌,都是老狐狸,不会上来就亮筹码,而是你来我往地试探着彼此的底线和意图。

但朝香宫由临还是棋高一着,他手里握着王牌,所以有恃无恐。朝香宫由临神神秘秘地说要带温敬言看一样东西,便把他带到了一个房间内,房间有个巨大的帘布,一句话都没说,自己则是推门出去进了另一个房间。

温敬言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周围,除了一块巨大的帘布外,就是一张椅子。他倒是从善如流,直接坐在了椅子上,看朝香宫由临想玩什么把戏。

帘布自动打开的时候,温敬言的手指紧了紧,死死地盯着那片巨大的单面玻璃。

对面的房间有一张巨大的床,床上躺着一个穿着单薄衣物的少女,朝香宫由临进门后将房间反锁,接着一把扯掉了床上少女的衣物。

温敬言手指交错放在身前,紧紧地抿住了嘴唇,眼底是通红的血丝,他看见了朝香宫由临时不时抬头看着他这边,脸上还带着笑。

床上的少女被朝香宫由临翻来覆去地蹂躏,少女麻木着脸,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她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心上人隔了一层玻璃,正在看着自己被朝香宫由临侵犯。

温敬言无数次想要打碎玻璃冲过去,可是朝香宫由临身上别着枪,他的表情分明就是告诉自己,只要敢过去,朝香宫由临会瞬间掏出枪支将床上的少女杀死。

此时的白玉衡听到了温敬言内心的呐喊,他想过去杀了朝香宫由临,少女美好的躯体被蹂躏得青一块紫一块,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要他表现得在意,朝香宫由临会停下侵犯的举动吗?不会。他只会拿这个作为要挟,他必须要能和朝香宫由临平起平坐才能够将阿秀夺回来。

尽管温敬言已经看红了眼,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已经看到椅子底下有窃听器,他的任何一个声音都会被记录下来。

温敬言清楚自己表现得不能十分在意,也不能表现得不在意。一旦阿秀没有作为筹码的价值,很可能会被直接杀害。一想到阿秀这两年落入鬼子的手里,今天的事情一定不止发生了一次,他已经按捺不住要杀了朝香宫由临。

可杀了朝香宫由临,外面重兵把守,他也没有办法带阿秀出去。

这个时候温敬言还没有想要对鬼子示弱换取阿秀的念头,他的演技不愧是炉火纯青,眼底那抹猩红被他掩盖的极好。

他甚至已经在琢磨着回去就带兵前来拯救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白玉衡在朝香宫由临侵犯阿秀的时候转身闭上了眼,她只是在温敬言的回忆里,她无法更改已经发生的过去。她能做的,竟然是只有不如看它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