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杀了他？”
回忆戛止，荀胤忍不住摇头。
因爱生恨，去毁灭一个家庭，这很不道德。
“我没有想杀他的，我真的没有。”
仿佛回忆到最痛苦的事情，厉烨颤抖着手慢慢放下高举的武器，捂住脸痛苦的蹲在地上。
那年，他和世封告白后，两人的关系都变得格外的尴尬。
毕业后很长时间没有再联系。
他们结婚结的很快，好像恩爱根本就不是他能阻止的一样。
婚礼他赌气一样没去，可是还是忍不住偷偷关注他的动态。
看到老同学发的婚礼现场，世封穿着洁白的西装，挺拔帅气，依旧洋溢着阳光的笑，然后把所有的目光落到那个名叫顾月的女孩身上。
那一瞬间，心是痛的。
好像在很久以前，或者是在梦中，世封也是这样看过自己的。
拉着自己的手，回头，然后微笑：“厉烨，今天我们去图书馆吧。”
“厉烨，晚上想吃什么？我想吃小龙虾，你呢？还是不加辣吗？”
“厉烨，你又帅又有钱，你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
“厉烨……”
“厉烨……”
“厉烨……”
世封总是喜欢唤他厉烨，多么犀利冷酷的名字被他那样喊，反而温柔的不像话。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喊他，对他那么好。
父亲，母亲总是冷冷的喊他：“你”
“你今天的任务做完了吗？”
“你又退步了！”
“你再不努力，怎么能担起家里的企业？”
“你知道我们培育你花了多少努力吗？”
家里的佣人会害怕的喊他：“少爷。”
“少爷，您的东西我准备好了。”
“少爷，休息时间到了，该写作业了。”
“少爷，金融课老师已经来了，您快准备好……”
……
他性子冷，不爱说话，没多少朋友，只是老师同学会对他肯定能说：“沈厉烨，你又进步了。”
好像他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即使再聪明，也和人类容不进去。
只有热情如火的世封炽热的照进他心里，世封会关心他，会和他聊天，会了解他喜欢什么，就连他一成不变的面瘫表情，世封都能细微观察到他的开心与难过。
沈厉烨喜欢秦世封。喜欢了五年，未来也许又不止五年。
所以他不想被世封讨厌。
两人的交际越来越少，沈厉烨不久也豪门联姻娶了一个千金小姐。
也许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像完成任务一样生儿育女，经营家业，那种感情只能压抑的藏在心底，他和世封这辈子就算了。
是过了十几年吧，沈厉烨本来和秦世封没有太多的关系，只是偶尔偷偷打探他的近况，看见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也会由衷的高兴。
本来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可是顾月激怒了他。
那是一年初秋，他去参加一个品牌方的宴会。
那时候沈家被他经营的已经是名气大噪，他长的也帅，很多年轻的小姐，夫人都会像往常一样过来搭讪。
本来就是礼貌客套一下，厉烨在女人堆里礼貌的微笑顺便推销自己家的产业。
中间他抱歉打断了一下去了卫生间，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有几个小姐，太太背着他的背影议论纷纷。
而她们中间就坐着笑得正欢的顾月。
厉烨本来就敏感多疑，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顾月在骂他恶心。
“什么天之傲子呀，我跟你说，他是个同性恋，好恶心，当年还骚扰过我老公呢。”
“他夫人真可怜，被同妻了，想想都替人家委屈。”
“……”
这些话如同尖刀一般插进他的胸口，他的青春，他的爱，他的自尊全部毁于这个坏女人的嘴里。
沈厉烨恨她。
被戳穿的自尊会使一个极度骄傲的男人变得疯狂，他要顾月死。
让一个人死太简单了，顾月要回自己遥远的小县城里，要坐飞机。
沈厉烨秘密让人在飞机里做了手脚，顾月会死于一场飞机事故，没有人会知道。
而世封还年轻，他肯定会再娶别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会比顾月漂亮，温柔，善良，更有作用。
沈厉烨是这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世封改了飞机票也陪顾月一块回老家了。
飞机坠毁的地方太偏，尸骨模糊看不清，秦氏夫妇连骨骸都没有找到。
只剩下十几岁的小秦野孤零零的躲在家里看着不熟悉的亲戚一点一点吞噬家产。
沈厉烨那时候心情极度低落。想到世封都会偷偷的哭，会害怕他的魂灵来找他，血肉模糊的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来到他们的房子，躺在世封的卧室，变态一样闻着懒人沙发上世封独有的淡淡的，清爽的味道。
看见桌子上他们的全家照，也会心虚的解释：“我没想让你死。”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呲呲啦啦的声音。
打开衣柜，赫然是一个吓坏了的孩子。
沈厉烨心虚，加上厌恶的讨厌他身上留着顾月拿出枪就想杀人灭口。
可是秦野长的太像他了，眉毛，嘴巴，一模一样。
沈厉烨心软了。
故意放了他。明明好几次都可以把他抓回来，可还是想逗逗他，看看没有爸妈，他会怎么样？
秦氏集团越来越没落，秦野回来的时候，他没有阻止。
他在想，世封努力那么久，这样的心血被人糟蹋，大概在阴曹地府也会难过的吧。
世封，世封，世封，世封，世封……
他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怎么可以杀了他呢？
日日念念想念的人在梦中触手可及，可是又遥不可及。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生与死。
沈厉烨每日每夜的崩溃，有时候严重甚至会产生幻影。
终于等到自己儿子沈璟成年就把公司扔在他手上，自己到国外散散心了。
他走过很多地方，停留最久的还是欧洲一个小古堡。
他买下了。
当地的人说这座小古堡可以洗涤灵魂，甚至可以见到死去的亲人。
也许是宣传夸张，本来不迷信的他还是搬进去住了。
他好像是记得在某一个下午，一小束阳光照在他脸上，旁边是心爱的人，世封图书馆拿了一本书，然后指着一座华丽的古堡说：“我很喜欢这样古老华丽的建筑，如果我有钱，我一定会买一个。”
那样的场景甜谧又温馨，可是如泡沫一样消散在漫长的岁月里。
荀胤看着抱头大哭的沈厉烨，沉默一会，又问：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看秦野不爽？”
沈厉烨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最后茫然的说着：“我想他了，他们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