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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宸凨不太记得她有没有认错,只记得虞阁老直到打的她手心沁出了血,这才心软放过了她。

故而,在他拒婚损了小姑娘颜面时,她在自个的寝宫内闹了几场,他都觉得是她谨记着当年虞阁老的教诲。

原是没有。

不论伤得多重,这丫头似乎不长记性。

策宸凨勾了勾唇,当笑意蔓延上眸底时,他惊觉自己竟是笑了,却又不知道这笑意因何而起。

少女仰起小脸,看着他的眸光却是淡淡地透着一抹不易被察觉的难过。

“虞家重颜面,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满门抄斩。

若非她当时不过是个五岁幼童,又是嫡亲公主,恐怕她皇帝老爹未必会放过她。

“我母后惨死在宦官手里,外祖父亦是被处以极刑,即便当时百姓为虞家自发守孝,白绫铺满整个京城,那又如何?到了今时今日,除了我,谁还会念着他们?”

倒是那些海寇,当日在暮江城想诓她走时,拿出了她母后的帕子。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到的。

南蜀人忘记虞家不打紧,她会让所有人都想起来。

这南蜀王朝的盛世,是虞家尽了五代人,为皇室打拼来的。

虞晚舟已经很少有这般激动的时候了,她一向习惯把自己真正的情绪掩起来。

她虽是最是会对人示弱,但只是一种她达到目的的手段,那些心底真正的无助,她从不示人。

少女深呼吸了几息,她死死地咬着下唇,闭了闭眼,情绪显然平复了下去。

可她睁眼时,看着面前冷峻的少年,一如当年她被打了手心昏迷醒来后,策宸凨也是这般陪在她身边。

“错的是外祖父,我没错。”

她说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

那鼎瞧不出模样的紫金香炉被她放在了案桌上,依稀还能闻到冥纸被烧过的烟尘味道。

策宸凨从案桌上拿起剑时,无意碰到了香炉。

那温度灼人得烫。

昏暗的烛光敛住了少年的眸色。

这么烫的紫金香炉适才被她当个宝贝似得藏在披风里头。

“虞家不会被遗忘的。”他的嗓音很低很沉。

这一整夜,荒芜破旧的皇后寝宫内莹莹烛火覆着绿光不熄,直至天光大亮,那最后一点烛光与日光融为了一体。

万丈光芒破开云层,笼罩在皇城。

皇帝看着那一点点的日光透过门窗缝隙透了进来,零星的灰尘在空中飘浮,他神色松懈了几分。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宫里的冥纸已经全部被宫人清扫干净。

可昨夜的大风过于喧嚣,不少的冥纸被吹出宫外,落在了京城的每一处。

年轻的路人一出门就踩在了冥纸上,直嚷嚷着晦气。

坊间的老人算了算日子,急急忙忙的上前解释,昨夜是前虞皇后的忌日。

所祭的,是整个虞家的冤魂。

高台上风清云卷,皇帝每日上朝前,都会站在这里,俯瞰整座京城。

今日他见京城各处白烟袅袅,随风飘向皇宫。

“难道是海寇偷袭,在城中各处放火?”

皇帝大惊,即刻命策宸凨去查。

半柱香之后,少年归来,身上有晶莹剔透的晨珠在日光下泛着光。

“不是海寇,是百姓在自家门前祭奠先人。”

“祭奠?”皇帝皱眉,沉声不悦,“他们难不成先人都在同一天过世的?”

分明就是在偷偷给虞家哭丧。

偏还牵扯上了全城百姓,他想惩罚都没有办法。

再加上昨夜那闹鬼的景象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皇帝便是不愿意管。

这些百姓只会烧些冥纸,翻不出什么大浪。

他拾步走下高台,远远地就见虞晚舟跪在石阶下方,静候着他。

皇帝蹙眉,站在她的面前,还未发问,就见虞晚舟朝着他猛地磕了三个响头。

“父皇,儿臣是来认错的。”

冷峻的少年侍卫执剑随皇帝走下高台,他来时就已经看见了公主跪在此处。

那张冷峻的面容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眸底晦暗了几分,甚至在公主磕头时,眉间更是蹙起。

“错?”皇帝听得莫名其妙。

“昨夜淳贵妃特意来我寝宫教导一番,儿臣羞愧难当。”

清风吹动着她耳边的碎发,少女眼眶微红,声音哽咽着。

“是儿臣任性了,不应当只想顾着自己的体面,却让父皇为我烦忧。”

尹嬷嬷扶着太后缓步而来,恰好瞧见这一幕。

“父皇一心护我,为我指派的贴身侍卫一定是最好最厉害的,儿臣不会再挑人了,父皇给谁,儿臣都收。”

太后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神色也跟着难看了。

虽说她只当虞晚舟是一枚棋子,但淳贵妃欺辱她,就是在打太后的颜面。

此时,虞晚舟虽是小声哭着,但神色却时固执地同皇帝道,“儿臣愿自罚跪在此处一日。”

“尹嬷嬷,快把公主扶起来。”

太后站在高台之下,沉声命道。

在尹嬷嬷扶起虞晚舟的时候,太后脸色铁青地看着皇帝。

“皇上,当日你把嫡亲公主交给哀家教导,哀家应下了,怎么?淳贵妃是觉着哀家教导的不好,忍不住半夜也要寻上门去教训?”

皇帝大惊,即刻俯身道歉。

淳贵妃不过是区区一个贵妃,有什么资格插手管教嫡亲公主。

前虞皇后过世,又没有再立新后,那教导嫡亲公主的人,只能是太后。

太后越想越是生气,“哀家看她不是想教晚舟,是看哀家执掌凤印,她心里不舒服,非要在哀家手里夺点什么才好。”

皇帝此时除了道歉,什么话都不敢多说。

唯恐说多错多。

太后睨了眼尹嬷嬷,那老奴接收到了暗示,随即俯身。

“太后,昨日那淳贵妃从宫墙上放下来时,人不都已经昏迷过去了么?御医说还挺严重的,怎么半夜不好好休息,去了公主那儿?”

她顿了顿,将俯下的身子又低了一些,“况且,淳贵妃不是在禁足么?”

“这才禁足了几日,前后闹出了多少的事情出来?哀家看她心性不定,还是送去寒山寺吃斋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