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一开始靠近三生，便是因为他天生所带的佛光。
她寻的不是自己，而是佛。
所以……她，也是那与佛有缘的妖。
而在鲤鱼与三生相处的那段时间中，她的妖力，便早不是纯粹的妖力。
她也是修佛的妖。
若是她藏的深也便罢，偏偏，让佛音寺的人发现了。
三生看见，黑蟒拼着重伤带着她逃离。
看见，整个佛音寺的高层出动，一齐追杀她们。
看见黑蟒死了，鲤鱼在最后……选择了自杀。
这一幕幕惨烈的场景，便那般突兀的出现在三生的脑海之中。
然后，他又莫名的听到了。
来自鲤鱼最后的心声。
“不知道三生现在怎么样啊……他一个人，会不会怕黑，会不会孤单……”
“小鲤好想陪着三生，就像，像之前那样，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
“对不起啊，三生，小鲤……救不了你了……”
业火烈烈，三生却感觉，也没那么痛了。
这些痛，一点也比不过心里的痛。
终究，是他害死了她。
三生哭了。
没有身体，没有眼泪，崩溃的发出哭泣之音。
他想。
错了错了。
什么佛法，什么佛性，什么佛祖……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佛看不见人间疾苦，看不见恶人为恶，善者为悲！
佛甚至，将力量给了那些混账，让那本该用作救世的力量，沦为了欺压的工具。
佛看不见听不见，佛高高在上，佛……不，世间，根本没有佛。
有的，只是恶！
“呵呵……这，就是人间……”
业火不再灼烧，而是成了他的一部分，难以概括的业障，成了他的力量。
他接纳所有。
从此，弃佛入魔。
用自己的手，去杀人。
他名，葬生。
——
三生望着木屋的时间有些久。
幼锦疑惑的歪了歪头，用尾巴拍了拍他的手指。
“三生的梦中，是什么呀？”
三生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盘膝坐在木屋之前，将手中的鱼放在了地上。
幼锦随之恢复了人形，巴巴的凑到了跟前。
“是美梦吗？有吃的吗？”
“是，有。”
三生答。
在幼锦眸色亮起之色，补充了一句。
“是红烧小鲤鱼。”
幼锦的眸子顿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怎，怎么能……”
随后又反应过来。
“三生你骗我！”
她鼓着腮帮，有些不开心的盯着三生。
三生望着她，面上的笑一如既往。
两者对视一会儿，幼锦便败下了阵去。
哼哼了两声，扯住了三生的衣角。
“你答应我，不可以吃小鲤鱼，不要红烧……”
三生偏头，语气无辜。
“和尚，不食荤腥。”
幼锦顿时一愣。
逐渐想起来，似乎的确是这样，但……
“梦里也不可以！”
“……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幼锦瞬间便将不快抛去了脑后。
凑到三生跟前，靠坐在他的旁边。
三生也不在意，望着前方的木屋，双手合十，浑身，渐渐浮起佛光。
梦，不只是梦。
更是偷窃者因为惧怕，而设定的所谓“天命”。
佛光映照之中，四周的一切，都尽入眼底。
比如，坐在身边的幼锦。
过去……一只手，将一叶菩提放入了未孵化的鲤鱼体内。
未来……石头与鲤鱼，被注定的命运交织。
三生闭上了眼，身上的佛光，凭空消失了一段，流入不知名之地。
于是，过去消散，未来不见。
三生再度睁眼，眼前的木屋已经破碎，随风化作尘埃。
一团漆黑的魂魄怒吼着，向外散发着浓郁的业力。
“阿弥陀佛！”
三生轻诵一声佛号，便有万千佛光绽放，转瞬之间，降临在了那魂魄之上。
“啊啊啊……”
魂魄怒吼着，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可他身上的漆黑，却在逐渐剥离。
然后，在某一刻，这黑色的业障之力，四散向各个方向。
回去了，本该存在的位置。
等到所有的漆黑散去，魂魄，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一个腰背挺直，面容俊郎的青年。
道陵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
他看着自己，感受着灵魂的轻松，有些不可置信，这百年的梦魇，便如此散去了。
这，这……
道陵垂眼，看到了那盘膝坐着，面上含笑的少年。
微微一愣之后，自空中飘了下去。
以魂体，跪在了三生的面前。
“谢谢，谢谢你，谢谢……”
梦魇消失的太快，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激动，自己的感激。
便是，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三生一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双手合十，冲着道陵躬身行礼。
道陵急忙向着旁边闪躲，避开了这一礼。
却还是保持着跪立的姿势。
“我，我……”
满心恍惚不安，使得他，一时说不出具体的话来。
三生直起身，笑望着他道。
“百年之苦，佛听到了。你……可愿继续侍奉佛前？”
佛，听到了吗？
道陵愣神的望着面前的三生。
恍惚间看到，眼前的少年，似乎并非少年，而是……一尊佛。
道陵凝神再看。
少年，依旧是少年。
“我……我愿意。”
三生抬手，搭在了他的头顶，语气柔和。
“那么接下来，你便随我，一起去杀人。”
“那个，我，我也愿意！”
一旁的鲤鱼急忙出声，表明自己的选择。
三生偏头去看，神色间，浮现出了犹豫。
“你嘛……”
幼锦顿时紧张起来，巴巴的看着三生。
三生收了手，转身迈步。
“看小僧心情。”
“呀！不要，三生你不能丢下我……”
……
殷国，覃城。
沈泠躺平在自己的躺椅上，双目无神，思绪呆滞。
人呢，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在周围安静的时候，想念热闹，觉得多几个人好。
在周围热闹起来的时候，又会觉得无比吵闹。
“师傅师傅，我这次试的很认真，一定可以的！”
沈泠头疼的转过视线，看向自家三徒弟。
林青菀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些橘色的小糕点。
不远处，沈青禾装作平静的喝茶，目光不时瞥过来。
他的衣服上，还沾着面粉。
另一边，大徒弟正襟危坐，看似不注意这边，两只手，却是下意识的攥着。
沈泠轻叹口气。
“行吧，我尝尝。”
糕点入口，一股涩意瞬间充斥了口腔。
“……”
神啊，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