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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世界上最无奈的选择。
温婉看到小护士递过来的病危通知书和手术责任书，忍到此刻的眼泪终于绝了堤，簌簌地落了满面。
今天原本是新年的第一天，是一切希望的开始。
温婉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刻竟然会站在生命的抉择线上。
十七岁的卢慧高二，什么都懂，她面对着泪流满面的妈妈，一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卢慧心里知道妈妈哭得那样伤心，绝不可能是为了她自己…而是她……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也有感觉，自从这扶手杠刺穿了她的身体，她的下身便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知道这扶手杠刺穿的位置非常不碰巧，也或许……
她的生命将——停留在这最美好的花季里。
卢慧想着想着，鼻头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看着妈妈悲痛欲绝的模样，伸手一把握住了温婉的手，“妈妈——”
丈夫常年在外，温婉是个坚强的母亲，可这一刻面临着或许就是生离死别的境地，她哭得泣不成声，双手搂住了卢慧。
“慧慧——”
只叫出一个名字，后边的千言万语梗在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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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关头，一分一秒都非常的宝贵。
江迷和廖百合就站在不远处，她们对视了一眼，此刻分秒必争，时间拖得越长，母女俩都有不可控制的危险。
她看着温婉颤抖着双手在手术责任书上签上了姓名，看着温婉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到窗外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晴天，此刻竟被一朵乌云遮住了霞光…
温婉拿着手机在和丈夫打电话。
大约七八分钟后，护士拿着签好的一系列单子找到了江迷，“江医生，病人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手术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江迷再看一眼温婉和卢慧这对母女，她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巨石，可这个时候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正了正神色，“嗯，我和廖医生马上去无菌室。”
廖百合一愣，“哈？江医生，我跟你上手术室？”
江迷神情严肃，“你做我副手。”
廖百合是实习医生，真正上手术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上手术台时最多就是做做缝合工作，她的缝合术贼溜，现在这样的大手术她可一台都没上过，廖百合一时紧张的手不知道放哪儿，脚不知道放哪儿，急道：“不是……江医生……我……”能行吗？
廖百合话还没说完，江迷便疾步往无菌室走，边走边道：“廖医生，你在海城人民医院实习也快一年半了吧？”
廖百合脑袋还有些懵，表情呆呆地点头，“是。”
江迷看她一眼，“黄主任和他的妻子回江西了，他就是马上坐飞机都赶不回来。李医生和她男朋友在江城度假。哦，对了，顾医生在赶来的路上，你要是不愿意上手术，那我就让她做我副手。”
廖百合一听，脑袋立即清醒过来，“哦~~不不，江医生，我能行的。”笑话，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给顾娇？她们可是竞争对手！
江迷“嗯”了一声，和廖百合上了电梯，直接去了三楼手术室，进无菌室前，她想了想，翻出手机给晏灼发了个微信。
【晏灼，晚饭不能一起吃了，我有手术，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替我向沈阿姨问好。】
江迷发完微信，等了两秒钟。
晏灼作为男朋友来说，接受到女朋友微信秒回这一点让江迷的心情挺愉悦的。
晏灼：【嗯，下手术室call我，我来接你下班。】
江迷轻点手机：【好。】
廖百合想到这场手术肯定是要错过晚上的高铁了，心情莫名沉重。她为了学医，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看看了，从她内心来讲，她是真的想念远在家乡的爸妈了。
廖百合凝眉思索了会，决定发个微信给妈妈，刚打开妈妈的对话框，却见她的室友先一步发了条微信给她。
周小波：【晚上几点的高铁，我把妞妞给你送去。】
廖百合点开周小波的微信，轻点手机：【我今年可能回不去了。】
周小波：【为什么呀？】
周小波改成了语音：“之前看你收拾东西买礼物什么的那么高兴，怎么又不回去了？”
廖百合看时间紧张，简略地说了句：“有手术，可能赶不上车了。不跟你说了，我得想法子跟我妈说一声了，估计最失望的就是她了。”
江迷已经换上了无菌服，正在洗手。
半分钟后，廖百合把手机放在了更衣箱里，换上了无菌服。
江迷开着水龙头把手套上的泡沫冲干净，然后举着双手等待廖百合。
又是半分钟后，两人进了手术室。
江迷看了眼手术室里的时间，再看一眼对坐而坐，此时已经稳定了情绪的母女俩。
江迷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母女俩走过去。
温婉目光意有所指地凝着江迷，江迷给温婉打气道：“安心睡一觉，等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温婉心里当然知道没有面前的年轻医生说得那样简单，但是她此刻也只能将所有的希冀放在女医生身上，她郑重点头，“拜托了。”
江迷点头“嗯”了一声，锐利的眼神扫向麻醉师，“林医生——”
温婉和卢慧只觉静脉里有冰凉的液体流入，温婉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眸底里是掩藏不住的心疼…她动了动手指，紧紧握住了女儿的。
如果……再也醒不过来，慧慧，来生咱们再做母女。
麻醉师注意着两位病人的心跳血压，朝着江医生点了点头。
江迷看了眼手术时间，道：“三点十八分，开始手术。”
…
…
时间一分一秒地淌过。
紧张的手术持续到半夜才结束，江迷在手术台前面整整站立了九个多小时，下手术台时，腿直接软了…
和手术前预期的一样，母亲温婉左肾破裂，当场做了摘除手术，而女儿脊柱直接断开，拔出扶手杠时大出血，生命几度垂危，江迷和参与手术的每一个医护人员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他们都是唯物主义，也在这一刻万分相信上苍，心中默默祈祷上苍能够仁慈，留下小姑娘宝贵的生命，即便往后余生，路途荆棘……
手术结束后双双被推进了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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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远在康城的温婉的丈夫卢炬身姿笔挺地站立在门口，炯炯有神的双目早已是望眼欲穿。这样的大冷天，他的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迷彩服，刚硬的国字脸上一派肃穆，像是一座望妻望女石。
终于手术门开了。
卢炬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体，往前迈开一步，话出口时才发现他堂堂七尺男儿也有害怕的时候，“医生，我老婆女儿怎么样？”
江迷没想到温婉的丈夫是个老兵，她想到了宋靳，疲惫的身躯不由得一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温婉左肾摘除，手术非常成功，等度过今晚的危险期，后期只要好好保养，身体不会有太大的妨碍。但是，卢慧的话……”
江迷停顿了下，“卢慧伤到了脊柱，脊柱虽然已经接上，但是伤了神经，以后想要站立，恐怕……很难。”
江迷艰难地把最后两个字说出口，心口也像是堵着一块巨石，压抑得呼吸都困难。
再看卢炬，高大威猛的身躯竟一时站立不住，趔趄了下，差点栽倒在地。
江迷伸手扶住了卢炬，“卢先生——”
卢炬稳了稳身形，声音艰涩得像是被车轱辘碾压过似的，他低沉开口：“没关系，我的女儿坚强无比，我不相信老天对我们家这样不公平，我的女儿以后肯定是有机会再站起来的。”
江迷想到之前翻阅的病例，伤了脊柱神经的病患基本上能站起来的可能为零，不过她这种话肯定是说不出口的，她也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人，但安慰的话却自然而然地出了口。
“恩，我也相信。卢慧这样年轻鲜活的生命，肯定能度过这场艰难的。”
卢炬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话，但此刻也只能选择相信。
对，她的女儿还能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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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迷和廖百合回到无菌室换衣服，两个人经历了这场重大手术，体力上和心理上的消耗让两人一句话都不想说。
等到换完衣服，江迷才去看手机。
晏灼中途发来了两条微信。
晏灼：【小迷，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记得吃晚饭。】
大约相隔半小时。
晏灼：【不回微信是不是还没结束？记得手术结束第一时间联系我。】
江迷轻点手机，【刚刚结束。】点击发送。
两秒后，手机便响了起来。
江迷看着来显想笑，这厮追求诚意必须打满分。
手指轻点接通键，不等她说话，那头便传来晏灼慵懒的声音，“江迷，这场手术时间这么长？”
“恩。”江迷长时间专注于手术上，说话声音都是闷闷的。
“你等我下，我现在过来接你。”
“挺晚的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行~江迷，你不能剥夺我作为男朋友的权利。”宋靳强调。
江迷被逗乐了，轻笑道：“那——行吧~”
“必须行，等着我~”
江迷乖乖“哦”了一声。
很快，两人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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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廖百合也拿到了手机，刚拿到手机，手机便疯狂震动了起来，是老妈的电话。廖百合拿着手机情绪一时没准备好，响了好长一段时间。
江迷听到后，催促道：“百合，怎么不接电话？”
廖百合回过神来，“昂……哦……”
江迷笑道：“廖医生该不会还在想刚刚的手术吧？”
廖百合：“……”
江迷鼓励道：“刚刚你做的挺好的，再接再厉，fightting——”说完，又抬头示意了一眼，道：“先接电话吧。”
亲身经历生死与旁观那完全是两码事，细细看去，廖百合拿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听到来自导师的赞美，蒙在心上的阴霾全数尽去，她展颜一笑，“诶。”
说完，当着江迷的面接了电话。
“喂，老妈啊~”
江迷朝着廖百合看了眼，先一步离开换衣室，把空间留给廖百合。
“百合啊~~怎么就不回来了呢？你爸和你弟都已经准备出发了，早点到站，免得你等他们，哎——闺女啊，你要这次不回来，那下次得什么时候回家啊？”
每到过年，家里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回家。
可自从她选择了医学，回家便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廖百合想到刚刚为温婉母女做手术，心都揪了起来，此刻鼻头一酸，眼眶发酸，只轻轻一个眨眼，眼泪便落了泪。
她拼命隐忍着情绪，“妈，我这不是遇到了走不开的手术嘛~”
“哎呀！别跟我说这些，你们海城没你这个医生还不转了啊？”
廖百合：“……”
“你看你，前前年你说要考什么职称，得在学校复习，前年你说即要去海城医院里实习，分配到哪所医院很关键，我想着干系到你职业生涯的事情，妈便随你了，去年你说毕业在即，要写论文，妈就等啊等，等到了今年，今年你总算说要回来了，可又碰上事了！妈啊！是要被你给气死了…”
廖百合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回不了家，她的心口比谁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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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老妈喋喋不休的攻势下，廖百合听得脑仁都疼了的情况下，老妈挂了电话。
廖百合拿着手机揉着发跳的太阳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凌晨12点半了，“……”
廖百合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便往医生办公室走，路上，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周小波的电话。
廖百合愣了下，周小波过年前回自己家里去住了，之前发她微信问她什么时候走，她要赶着手术潦草地回了句，这会子居然又打电话过来了。
她接了电话。
那头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夹杂了风声。
周小波问：“你下手术了？”
廖百合“昂”了一声，“干嘛？”
周小波说：“我在你医院楼下。”
廖百合一愣，“你怎么来了？”
周小波道：“我在车里等得都快冻死了，你赶紧下来，我们回趟出租屋，你把行李拿着，我送你回家。”
往医生办公室走的廖百合步子一顿，没反应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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