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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屋子里,她微微一动弹,身子就痛得厉害,像是被车碾过似的,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抬头看过去,坐在床榻边的正是受了伤的顾封拓,看到她醒了过来,顾封拓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好点了吗?’

看到顾封拓,唐宁宁连忙坐了起来,急着问道“你没事了吧?”

顾封拓的胸口上还在缠着纱布,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看起来似乎非常的苍白,胳膊上也被缠了好几圈的纱布。

“无大碍。”说完,顾封拓就站起了身,拿上了将袍,“你在这儿休息,别乱跑。”

说完,就要大步流星的离开,看起来十分着急。

“等等--”

顾封拓回眸,“怎么了?”

“停了吗?”

顾封拓脸色微沉,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你别担心了,好好休息。”

说完,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唐宁宁心头骤痛,她四处看了过去,屋子里的装饰很简单,但到处都彰显着男人的地位。

银丝绫罗挂在墙壁上,四角分别燃着长燃不灭的琉璃灯盏,还有一副簇新的棋盘摆在不远处的木质矮桌上,上头有一个架子,是悬挂佩剑的地方,这应该就是将军府了,是顾封拓的屋子。

她皱了皱眉,撑着身子缓缓下榻,想要跟出去,腿却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她忙看了眼身上的伤,都已经包扎过了,可还有的伤口上正在渗血。

可她还是下了榻,走到衣柜旁随手拿了一件袍子披上,走了出去。

天,已经亮了,大雨过后,到处一片湿润。

她疾步走在走廊上,府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人看到她,纷纷行礼。

到了将军府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排守卫。

“请问,军营怎么走?”唐宁宁轻声问道。

看到是个女人,守卫们皱了皱眉头,哪里来的女人,没看到都乱成一锅粥了吗?真是能添乱。

‘你是什么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唐宁宁的头有些痛,她开口说道,“是你们将军的娘子。”

“将军娘子?”守卫们有些想笑,他们将军镇守边关多年,从未听过有什么娘子,连知府大人的女儿可都看不上呢。

‘去去去,再来乱认亲小心扔出去喂狼。’

“算了,别和她计较,看那苍白的脸色,应该是病的不轻,外头打战打的正凶呢,也不知道这次又会死多少人?”

“是啊,希望这次的粮草能够按时运来,可别又想上次一样了,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打战?”

听着几人的话,唐宁宁皱了皱眉头,没有再纠缠,到了大街上问了人,才知道关城的军营就在玉门关城墙西北后。

她匆匆赶到了军营口,看到的满是伤兵,刀甲兵器的场面,城外运回了无数的伤兵,各个身受重伤,鲜血淋漓,还有急匆匆调运军器的人,来来往往,整个军营口又乱又杂。

她跟着抬着担架的人一路到了营帐内,这里都是受了伤的将士,她寻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塔娜的尸体。

她跑到门口询问,这才知道,死了的人一般都是打完仗才会被抬回来,有的直接就地掩埋,故有将魂场一称。

她白了脸,匆匆又跑出了军营,一路往城墙上赶去。

她一过去,目之所及的便是鲜血淋漓的古城墙,受伤的将士们被抬下了城墙,各种作战的武器都被运上了城楼上。

她惊骇的上了城楼,趴在城墙上看,玉门关外,大仗已经停了,到处一片硝烟,兵刃随意的丢弃在地上,血肆无忌惮的流淌,四周尸横遍野,早已没有了活人。

她使劲儿看,使劲儿看,却怎么都看不到塔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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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今夜让末将来守。”蔺子澹拱拳看着一脸凝重的顾封拓。

眼下,漠北族暂时撤到了玉门关外,但大军扎营,显然还要进攻,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偷袭,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这次,要不是将军恢复的快,立马赶回了战场上,那么漠北鞑子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思此,他骄傲的扬了扬头颅,“那群怂蛋,看到将军回来就跟看到了阎王爷似的,立马鸣金收兵了。”

将军果然是大周的战神,边疆的阎罗王啊。

蔺子澹这番话并没有让众人沉重的心放松少许,因为,这次,他们真的伤亡惨重。

“老蔺说得对,要不是将军回来得及时,那漠北的阿巴还就要打进来了。”李木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凝重。

“那些尸体怎么办?”叶七持剑,一脚踏在城墙上,问道。

顾封拓闻言,淡淡开口,“照旧。”

那就得等到这场大战一日后再出去收尸了。

蔺子澹听此,正要吩咐下去,就看到一抹紫色的身影一直在绕着城墙往下看,不知道在瞅些什么,突然,他皱了皱眉头,“将军,那是不是夫人?”

站在城墙上的都是玉门关的将领,还有燕云十九骑的叶七和蔺子澹在此,听到将军夫人四个字,眼眸咻地一亮。

什么时候,将军夫人来这里了?

不是传闻中说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妇吗?

还真是好奇呢。

他们纷纷看去,只见城墙四周,一抹高挑的紫色身影探头再往城下看,不施粉黛的娇俏小脸上似乎有着痛楚。

好美!

将军的农家小娘子竟然是个大美女!

“怎么来了这里?”

唐宁宁的心中正着急呢,就看到了顾封拓缓缓的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一群将士,她愣了片刻,却不想再拖,只能抓住顾封拓的袖子,“帮帮我。”

顾封拓皱眉,只听。

“塔娜,塔娜的尸体还在下面,能不能帮我带回来。”

她知道,战争刚停,没人敢出去乱认尸体,因为不敌方的尸体会不会没死,突袭,也不知会不会被敌方大军突然偷袭,这都是禁忌。

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不想让塔娜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她不想塔娜已经死了,她却连尸体都护不住。

顾封拓闻言,回眸看向了蔺子澹,后者恍然,突然想起来了,连忙开口道,“等等,夫人,当时战车上却是有一人跟您一起被抬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您口中的人,属下这就派人去看。”

抬回来了?唐宁宁手有些颤抖,“在哪里?”

蔺子澹看了眼顾封拓,见人同意了,便开口,“属下带你去。”

“不必了。”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众人看去,只见齐诀一身黑袍,面色苍白的走上了城楼上。

他缓缓的看向了唐宁宁,微微喑哑的声音响起,“在府里,我带你去。”

唐宁宁点头,忙不迭的跟在了齐诀的身后,众人瞧了,忙看向了一脸平淡的顾封拓,真是爷们啊,媳妇跟情敌走了都不见脸红的。

在玉门关外齐诀和顾封拓大打出手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人们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呢。

别人这么想,顾北可不,他早就发现将军闷骚的性子了,指不定这会儿心里气成什么样了?

齐诀是监军,有专门的府邸,离将军府很近,唐宁宁没有问塔娜的尸体怎么会在监军府,她跟在齐诀的身后,内心疼痛无比,根本无法思考。

“把姑娘放在了烟雨阁,大人请进。”管家在前面引路。

这里的府衙小厮都是前监军留下的,齐诀来了之后,直接入住,都没有换过人。

烟雨阁很大,唐宁宁无心观赏,一进去,她就看到了院子里盖着白布的人儿,正被放在床架上。

唐宁宁的心瞬间就疼了一下,她有些害怕的不敢往前,泪水突地就止不住的往外汹涌。

齐诀伤口在作疼,可他看着满目苦楚的唐宁宁,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个小女孩,对她这么重要吗?

“你---”

齐诀还没说话,就见唐宁宁已经抬起了脚,步伐沉重的往尸体旁走了过去。

片刻,就有压抑的低低哭泣声响起,他看去,唐宁宁正趴在尸体上捂着嘴,他的心猛地怔了一下。

“暗影!”

他喊了一声,暗影就突然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阁老?”

“去取我的灵丹来。”

灵丹?天下仅三颗的灵丹?阁老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灵丹?

暗影震惊了一下,他立马看向了拿到跌在地上的紫色身影,忍不住皱眉,想要劝说,却看到阁老凌厉的眼神甩了过来,他一吓,忙闭上了嘴,去取了。

半响,唐宁宁沉下了心底无尽的痛楚,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她将白布掀开,塔娜毫无声息的脸庞浮现在她的面前。

她忍不住捂嘴,忍受着心底无边无际的疼痛。

那双金色的眸子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她再也看不到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孩儿了。

“阿哈--”

“宁姐姐---”

塔娜的声音在唐宁宁的脑子里不断的回响,折磨的她头痛欲裂,整个脑海里,一会儿是大漠的场景,一会儿是塔娜死在她怀里的场面,反复上演,好痛。

真的好痛!

“你没事吧!”齐诀看出了唐宁宁的反常,上前将人半搂住询问道。

唐宁宁咬破了唇,目光才清明了起来,她内心的愧疚与疼痛就像是火海一样想要喷发出来,灼的她心口发疼。

“我没事!”齐诀身上的龙涎香味道让唐宁宁恢复了过来,她站远了一些,保持距离,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受了伤,还一直被大雨淋,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会替你照看她的。”

“不用,我很好。”唐宁宁拒绝了,她又看向了塔娜的尸体,苍白永阖的小脸,与记忆中站在她马下,祈求带她回大周的小脸重合,她又忍不住有些梗咽。

齐诀看她这副样子,微微蹙眉,吩咐人找来两个凳子,又让人将熬好的姜茶带了上来。

“坐下喝一些,身子会暖和。”

唐宁宁点了点头,坐在了塔娜尸体旁边,接过了齐诀递过来的姜茶,被热气一朦胧,她突然开始说起了往事。

“她是个非常乐观可爱的女孩儿,一心记着她阿纳生前的愿望,想要来大周,我答应过她的,一直都承诺,等事情忙完了,就带她来大周。”

“她真的,真的说了好几次---”

唐宁宁的目光很清浅,却透露着无边无际的苦楚,声音也有些哽咽。

齐诀坐在她的身边,静静的听着她的诉说。

“可我食言了,我不仅没能带她来大周,还让她因此丧了命。”

“你知道吗?她真的很好,明明是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生活,却活的那么乐观,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乐观的人,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拿着一个交换来的弹弓,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笑容,调皮的问我能不能带她去大周,我当时,我当时就答应了的---”

“你知道吗,那个地方虽然不是真正的草原,可我真的感到很陌生,是塔娜的出现让我的那些日子里有了慰籍,她带我穿过流沙,走过沙山之巅,陪我去矿山,还为了我想吃大周的糖馍而学了好久--”

“我真的,真的很痛苦,我没有想到,是我的出现会让这样的一个小精灵因我丧命--”

唐宁宁的说话声越来越平静,可齐诀能听出来,她埋藏在心底的痛苦。

他扭头往身后望了一眼已经合眼的小女孩,被射中的地方已经凝住了血,也被人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他微微敛目。

“齐诀,你说,是不是我害了她?”

突然,唐宁宁扭头看向了齐诀,目光里没有他想象的痛苦,只有无边的平静,看她这个样子,齐诀蹙起了眉头。

“不是。”

掷地有声的语气让唐宁宁怔忪了一下。

“你不必为此自责,也不必折磨自己,害死她的是药葛罗薄奚,哭有什么用,你该做的是杀了仇人。”

齐诀的话让唐宁宁眼眸微寒,杀,她当然要杀,她与药葛罗薄奚不共戴天,她要替塔娜报仇,让药葛罗薄奚付出应有的代价。

想着想着,唐宁宁的思绪越来越远,直到暗影进来都没有发现。

“拿来了吗?”

暗影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将一个刻着龙纹图腾的红色盒子递了过去。

齐诀接了过来,走到了塔娜的尸体旁,摸了一下塔娜的气息,微微蹙眉,他又不知道在哪里摸了一下,突然点起了塔娜的穴道。

“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