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战场内部，浓厚的雾气笼罩住天空，灰白色的雪片不断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积雪三尺。
虽然整个空间都灰蒙蒙的，但对二人来说，还能保证一定的能见度。
“这雪不干净啊。”嬴质抬手接了一些灰白色的雪花，随口道。
雪花入手并不冰凉，可也不融化，两指一撵，便成了一层淡淡的灰色粉末。
“这不是雪，是灰烬。”白起前行当中，平静的开口道：“尸体焚烧后的形成的灰烬。”
嬴质立刻甩了甩手。
他并不害怕，只是抓一手骨灰，怎么想怎么别扭，而白起此时却还是若无其事，平平淡淡。
“冲天怨气在这里凝而不散，还有道道惨重的哀嚎在耳边徘徊，不断侵袭着内心，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在一瞬间就会被这这种负面情绪冲垮，精神崩溃，彻底埋葬在这里。”嬴质心中暗道。
斜眼悄悄瞥了一眼白起，虽然有修为在身，但是精神层面的冲击，不是武道修为可以抵挡的，重要的是一颗坚定的内心。
这种若无其事的状态，内心到底是有多么坚定啊。
“鼎天君。”白起忽然开口问道：“你还能分辨出方向么？”
嬴质回神，紧接着眉头一皱。
“分辨不出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信号，就算被浓雾包围，他也并未在意，因为他有凡胎境武者根本不可能拥有的神识傍身，绝不可能迷失方向，但现在……
嬴质尝试将神识扩散，调动灵气，但是……毫无反应！
“这里已经与世隔绝了！”嬴质心头一惊。
神识和调动灵气，发挥出超越境界的实力，是他前来长平战场探寻密藏的依仗，但是在这里神识被压制，灵气不存在，他的底牌失效了，那么……
嬴质现在，就只是一个凡胎境九品巅峰的武者而已。
在七国当中还算说得过去，但在波谲云诡的长平战场内部，却惊险非常！
嬴质牙关紧咬，虽然有别的办法，但是要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
“鼎天君，稍安勿躁。”白起仿佛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的淡定。
虽然境界不高，但这是受限于功法，若是换个地方的话，他的境界会很高很高。
人杰永远都是人杰！
“从刚一进来，我就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前去，而走的越近，感觉就越明显。”白起一手按着自己的心脏。
咚咚咚的心跳声在这幽闭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也许，这就是我最后的机会了。”白起脸色不变，深吸一口气。
嬴质也稳定下来。
生死簿在九鼎当中存放，本就让他觉得十分奇怪，到了自己的体内存放，虽然安安稳稳的，但不知道该怎么去用，也让人不怎么舒服。
而白起因为身体上的特殊原因，是因为长平战场的怨气勾动了地下埋藏的密藏，自然而然的和他产生联系，才会和生死簿产生了共鸣。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这里，长平战场下的密藏。
“大机遇往往伴随着大凶险。”嬴质沉声道：“请武安君引路。”
白起沉默继续迈步，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穿过一层迷雾，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灰雾当中，有人！
不！
那并不是人！
而是怨灵！
那不只是四十万被坑杀的赵军，还有当年再此作战的秦军，死后全都被掩埋在这里，而赵军士兵因为白起不守承诺，被坑杀后怨气不散，渐渐形成的怨灵！
有形状，但无意识，躯体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穿着破碎的铠甲，手中握着断裂的武器，在这片天地之间无意识的游荡，有两只怨灵无意识的碰撞了一下，立刻就开始互相攻击，武器挥舞，牙齿撕咬。
再碰到其他怨灵，撕咬吞噬的混战不断扩大，直到一片区域的怨灵完全参与进来。
尽管撕咬吞噬没有任何血腥场面出现，但却透着一股暴躁、凶栗、压抑。
最后，百十多只怨灵通过互相吞噬，进化，最终形成了一只四肢健全，但却长着鬼目獠牙，浑身赤红，拥有基本意识的……
“这是……修罗!”嬴质叫破了这怪物的名字。
修罗，也叫阿修罗，但就算是在那个世界，关于修罗，也只有传说和画像，却没有谁真的见过修罗存在。
而他看到了修罗，修罗也看到了他。
飞速直冲过来，手中一柄仿佛完全有鲜血组成的长刀，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嬴质本能的做出反应，凡胎境九品，数千斤的巨大力道，修罗虽然古怪，但却不是不能应对，可就在他刚刚准备出手的一刻，一柄黑色青铜剑从斜下方撩了上来。
紧接着，一道红的刺眼，仿佛新鲜血液一样的红芒，又像是盛开的蔷薇，深深刺入永恒的灰白色调当中。
亮眼的红一放即收。
紧跟着一袭黑衣，一闪而过，背对修罗，收剑站立。
修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躯爆裂。
“鼎天君，请。”白起平淡道，迈步前进。
嬴质点点头：心中暗道：“这B装的。”
修罗在白起一剑之下陨灭，但却有一道红光，钻进了白起的身体当中。
白起身上的怨气和杀业更重了。
但嬴质却发现，白起似乎并不在意，越发浓厚的杀意给他带来的影响，反而杀的更加干脆，果决。
随着深入，修罗逐渐增多，修为也更加高强，白起完全靠手中青铜剑开路，杀意愈发的无可匹敌。
没有日月轮转，也搞不清住究竟过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走到了何处。
但白起身上，已经被浓郁到化不开的红色光芒笼罩，而且随着他每斩杀一只修罗，头发就变白一根。
嬴质亲眼看着白起随手斩杀一只修罗，然后一身红光冲天而起。
三个呼吸之后，红光收敛。
白发黑衣的白起，晃了晃手中的青铜剑。
“天人境了。”
嬴质有些无语。
“我破境都没你这么轻松好吧。”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地方似乎就是为了白起量身打造的，境界涨的飞快也可以理解，但地下暗藏的密藏，按照这个进度，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
心里想着，二人同时向前迈进一步。
可景象，却猛然一变。
浓烈的杀气和血腥气，不断的升腾而起，对精神的侵袭，远远超过之前，而且，这里存在的修罗……足有百万之众！
也不像之前那么破败，每一只修罗，都身材壮硕，身穿整齐的铠甲，形成了严肃整齐的军伍。
弓箭手，刀盾兵，战车兵，骑兵。
百万修罗大军最前方，一位手持长戈的修罗将，幽深的眼眶当中，红色火焰在不断的跳动。
死死的盯着白起。
“白……起……”
杀意直扑而来，一瞬间就让白起都向后退了半步。
“武安君！”嬴质低喝一声。
他能否知晓生死簿和密藏之间的联系，白起能否在此处破开身体桎梏，关键的一仗就要来了。
但是，面对百万修罗大军？
嬴质牙关紧咬，说不得要动用那个禁术了。
可他想到这里，却忽然间想起了另外一个东西。
锦囊妙计！
飞快从怀中拿出了锦囊，一把撤开，一张白色布帛显露出来。
嬴质连忙打开，可仔细一看，上面却赫然写着一句话。
“未来就在自己手中，重要的是选择，打不过就跑，不丢人，狗命要紧。”
嬴质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开口怒骂。
“我……去！你！妈！”
虽然话是这么说，选择和百万修罗大军正面刚，赢了，可以得到丰厚回报，但输了的话。
嗯……
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两个不同的选择，造成两个不同的后果，也难说孰优孰劣，但是……
道理我都懂，可这个所谓的锦囊妙计，本来是一个指引啊，该给的建议一点不提，反而说了句废话。
他狠狠的将一张布帛摔在地上。
“武安君！”嬴质又回头喊了一句。
可却忽然发现，白起解开了束发，任由一头雪白长发，被百万修罗大军的杀气吹得乱飞，可却将退后半步的脚，慢慢挪了回来。
青铜剑出鞘，直指修罗将。
“大秦武安君，白起在此，尔等，休得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