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清的车祸并不严重，但还是在医院里住了两天。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找个借口把凌司夜留下来。
自从结婚之后凌司夜反而更加不常回去了，她冠了个凌太太的名头，出门确实风光了不少，然而也没少被人在背后嚼舌根。
凌司夜每去一次林琬那里，都是在戳她的脊梁骨。
她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当车子被刮蹭，她的脚崴了之后，就顺理成章地给凌司夜打了个电话痛哭流涕地诉了苦，要他在医院里陪她。
凌司夜似乎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她说疼，他就安慰她，她说夜晚害怕，他就躺在沙发上陪她过夜。
连电脑都搬到病房里来办公。
凌司夜对她越是纵容，她越是得寸进尺，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她就是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凌司夜为她做的事情。
她买通媒体，拍了凌司夜进出医院的照片。
报道了她车祸的新闻，把夫妻伉俪情深写得感天动地，用这种办法打那些背后嚼耳根的人的脸。
同时她也隐隐期待陆川来看望她。
她既想凌司夜时时刻刻陪着她，又想陆川来看望她，然而也知道这两者不可能同时发生。
陆川要是真来了，才是说不通。
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都是因为凌司夜两个人才会认识，连凌司夜也是这么觉得。
沈清清自我安慰，陆川一定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没来看她，然而直到她出院，陆川连一个消息都没有发过来慰问，她就有些崩溃了。
而这三天，陆川去了欧洲。
没人知道他去欧洲做什么，凌司夜也不知道，只知道三天前他突然就说要出国一趟，陆氏的业务凌司夜不清楚，只以为他是有什么工作。
林琬在新闻上看到沈清清出院的消息，觉得好笑。
她的排场比明星都大，住个院前前后后报道了好几天，网上的评论说得没错，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再怎么说也跟了凌司夜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一副小人得志的蠢样，林琬越想越觉得凌司夜眼光奇差。
在他们前脚出院，她后脚就去找洛羽医生。
她悄悄摸摸进来的，没给任何人看到。
洛羽看到她，哟了一声，打趣道：“真是难得，林小姐今天也愿意拨冗来医院了？”
林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按时来复查是我的问题，让洛医生费心了。”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
她这个态度，洛羽想要说些讥讽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到底还是心疼她。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招呼她去检查室，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替她开门的时候，问她最近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怎么样……”
林琬抱歉地笑了笑，“怀孕害苦我了。”
洛羽医生沉默地摆弄仪器，林琬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
等她躺到床上，洛羽扶着床边注视她良久。
“你想用孩子报复凌司夜吗？”
林琬刚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听到她这话身体一顿，随后很快若无其事，拉了拉衣服。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处理掉这个孩子？”
林琬看着医生：“那样我不是会死吗？”
洛羽叹了口气：“林琬，这些年来一直是我为你检查身体，虽说傅林深也一样，但我自觉比他更了解你。同为女人，我能感觉到你在想什么。”
林琬没有说话。
洛羽也就没有再多废话。
做了一个小时检查，还没出报告洛羽大概就知道情况了，她病情一直在恶化，情况很不好。
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她平时一定很痛苦。
这人年纪不大，倒是能忍。
洛羽没有说透，只是在最后送她出去的时候，多嘴了一句：“孩子是无辜的，现在已经三个月了，等你……那个时候怀孕六月，孩子已经成形，你再想拿掉他……你自己好好想想。”
林琬真的回去好好想想了。
自知怀孕以来她一边痛苦一边坚强，以前吃饭的时候觉得恶心想吐就不吃了，夜里一个人睡觉的时候被癌细胞折磨醒来睡不着整宿的失眠，可是现在总想着自己不是一个人。
为了孩子，还是要吃一点。
夜里失眠，还有孩子陪着她，她也不算孤独。
洛羽医生说得没错，她留下这个孩子的用心的确不纯，她期待着有一天凌司夜知道她有了孩子又知道她活不过生下孩子那一刻的表情。
那时候她一定很痛快。
他可以不在乎她的死，但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将来他再有别的孩子，也会永远记得这个孩子。
她想用孩子报复他的无情，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用她自己和孩子一起。
在凌司夜逐渐对她动情，她用尽全力让凌司夜爱上她，六年里做不到的事情，林家倒闭之后她只能附庸他身边，也许他会出于可怜而爱上她。
等他爱上她，然后她就去死。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她接到了凌司夜的电话。
凌司夜问她在哪里。
“在医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林琬抬头看了一眼蓝天，轻声说：“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来复查。”
“报告出来了吗？”
林琬胸口一痛，瞬间呼吸都有些艰难。
她忍住哽咽，说：“没出报告，只是洛医生检查而已。她说没什么问题，让我回去好好休息，多吃饭，多睡觉。”
“晚上想吃什么？”凌司夜问。
林琬眼睛有些模糊，水雾遮住了视线。
“想吃黑巧克力。”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一声。
“洛医生没有告诉你，多吃饭少吃零食吗？”
林琬也笑，一边掉眼泪一边笑，说：“我才不管，我就想吃。”
“好，我让冯凯买给你。晚上不过去了，早点睡觉。”
她挂了电话。
转身想要去拦车的时候，看到陆川就站在不远处抽烟。
两人目光相接，林琬才想起来擦眼泪。
她刚刚站在那里落泪的画面悉数进了陆川的眼。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抽了三根烟。
看到她哭，就觉得全世界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