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林琬要下楼的时候，冯凯高兴得十分明显。
接过他递过来的外套时，林琬斜睨了他一眼。
六年来还没见到冯凯喜怒这么形于色的时候，就为了她下楼去看一眼凌司夜，至于高兴成这样？
好在冯凯还算识相，没有非要跟在她身后一起下楼。
林琬独自一人走楼梯下去，在病房门口外面徘徊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进去，她以为里面没人，结果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陆川倚着门框，欣赏她神色惊慌的样子，笑了笑。
“来都来了，进去不？”
林琬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明明是被人劝下来看一眼，陆川不知道前因后果，看她在这里犹豫，指不定怎么想。
她心横了横，书面：“不进。”
陆川悠悠叹了一口气：“还是去看看吧，下病危通知了。再不看真来不及了。”
林琬看着他的眼睛。
想分辨出他真话假话，然而这人毫不心虚坦然接受她的打量，在他面前反而林琬弱了一头。
她冷着脸把他往旁边推。
“别挡路。”
陆川诶了两声，身体被她推得歪歪扭扭，石膏敲在墙上，林琬头也没回。
真是无情。
病房里悄无声音，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林琬就发现了，虽说都是单人病房，但是楼下这一层的空病房格外多。
因而也更加安静，走过来的时候鞋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格外清亮，是唯一发出的声音。
她看到紧闭双眼的凌司夜，站在床边默默盯了他一会儿。
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像是遗体告别。
你也有今天，凌司夜。
等你醒来，你也会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
她在心里无声地说。
出来的时候，发现陆川还没有走。他靠在墙边，低头看着手机，光亮打在他脸上。
察觉到她的存在，才抬起头。
“有人想动凌氏的项目，这个时候如果菲瑞和凌氏的项目被攻破，凌司夜的努力功亏一篑，你猜他醒来会不会想要杀人？”陆川说话的时候嘴角噙着笑。
林琬微微歪头：“我没记错的话，和菲瑞合作是以明陆公司的名义，而凌氏不过是明陆公司的合作伙伴，间接参与了这个项目。”
如果项目出了差错，直接受到影响的是明陆。
陆川收起手机，单手插在兜里。
“明陆无所谓多这么一个项目，想要冲向国际的也不是明陆公司。凌司夜为了这个项目辛苦了几个月，他现在躺在床上到底也是因为这个。”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林琬不耐烦地皱眉。
又不是她做的。
陆川笑意深长：“因为眼下费尽心力想要攻击这个项目，让凌司夜一无所有的，是你的好朋友，林天成。”
林琬脸色一变。
她盯着他，脑海里飞快转动。
这些日子在医院待得惰懒，很少想这些事情，也没有和林天成有任何的联系，她丝毫不知情。
陆川没必要骗她这个。
“看你是要高抬贵手还是给凌司夜致命一击了。”陆川走过来，低头望进她眼睛里。
他也借此赌一把。
林琬无声后退，和他拉开距离，转身又走进了病房里。
当下的反应毫无考虑，只是想要逃离陆川给出的压迫。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给出的无形压迫让人很不舒服。
然而这举动在陆川眼里成了另外一个意味。
他在原地垂下头，失落自嘲地笑了笑。
林琬也没想到，她进病房的时候和凌司夜面面相觑。
他居然这个时候醒了。
有些事情巧到让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现在她才是真的骑虎难下了。
凌司夜坐起来，朝她招了下手。
他还是很虚弱，连话都说不出口，林琬没动。
“求你。”他说。
林琬别开头，眉头紧皱。
她为什么在这里自取其辱。
凌司夜为什么要这么卑微，仿佛是她造成了眼下的局面，倒成了她的错一样。
“琬琬。”
林琬硬着头皮走过去。
凌司夜这才笑了一下。
“我做了一个梦。”
这句话后面一定是长篇大论，关于他的梦林琬不感兴趣，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现在，立刻。
面对凌司夜只能让她回想起孩子从身体里流失那一刻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体验了，她曾拥有过一个孩子，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一个孩子。
林琬开始觉得头疼。
好在凌司夜似乎没有要往下阐述他做了什么梦的意思，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回去休息吧。”
得到这句话，林琬转身就走。
幅度太大以至于磕到了床角，力度不小，她却没有知觉一样，只想赶紧走。
好在出来的时候陆川已经不在了。
她这才觉得膝盖磕得疼，弯腰揉了揉，一瘸一拐往楼上走。
她走了，陆川才叼着烟从旁边的病房里出来。
目送她的背影进入楼梯间，转身进了凌司夜的病房。
“什么情况？”凌司夜脸色已经沉下来。
陆川抱着手臂，好笑看着他。
刚醒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猜到了一样。
“那两个人一走，公司里蠢蠢欲动的人就多了，之后又走了几个项目组的人，不过也不是很重要。”他从嘴里把没点燃的烟拿下来，垂着眸漫不经心地说，“已经处理了。”
“一直在找机会放那两个人走，没想到我生病是这个契机。”
凌司夜慢慢靠回床上。
凌氏内部需要清理太久了，他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来个大清洗，之前跟陆川提过这件事情，但大多数人畏惧凌司夜的有仇必报心态不敢动。
这一次他的生病也让那些人觉得凌司夜并不是无懈可击。
他的昏迷的确是意外。
但醒来后，也知道陆川会按照此前所说抓住这个机会进行整顿。
每个人都在赌。
他信陆川又何尝不是赌注。
“没别的异常了？”凌司夜扭头看他。
陆川扬了下眉：“没了。项目正常交尾，放出去的消息是因为你病了停滞进度，实际上菲瑞集团早已经验收。这件事情除了几个高层知道，项目组其他人都还以为要等你回去敲定。”
凌司夜满意地哼了一声。
陆川才是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