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凌司夜的心凉了半截。
他看着空中那片飘落的纸片弹了一下，犹如每一次蹦极到达极限的回弹，眯着眼睛，才看到她身上那条近乎透明的袋子。
林琬呈坠落的姿势吊在半空。
凌司夜几乎是飞奔上楼，从五楼把她抱下来，颤抖着手摸到她的鼻子下面，感受到了呼吸，才松一口气。
她身上有很多伤，鞭伤、擦伤、嘴角还有淤青……
抱着人下楼的时候，靳盛的人已经全都不见了。只有陆川站在车门边上等着，看到他从楼里出来，替他打开了后座的门。
“这口气我一定要出。”
坐进车里前，凌司夜放下狠话。
陆川看了一眼没有意识的林琬，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凌司夜的话。
他开车，直接往医院开，被凌司夜阻止，让他开回别墅。
又打电话让医生直接去别墅等着。
陆川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问道：“她这恐怕得好好检查一下，这么多伤口，万一……”
“皮外伤。”凌司夜做了论断。
陆川有些烦躁，没表现出来，他不知道凌司夜哪来的依据。
早知道林琬会对自己这么狠心，他怎么也不会拿那个话骗她。
凌司夜压根没有对林跃动手，他只是想要用这个借口让林琬彻底死心，他赌了一把，本以为林琬不会中招。
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决绝。
把他们送到了别墅，陆川没有进门，直接又踩着油门就走了。他把自己关在包厢里，一直喝到天黑，酒精麻痹神经，他才能忘记看到林琬从楼上坠落那一刻的画面。
正如凌司夜所说，确实只是皮外伤。
医生涂了药，把林琬活生生痛醒了。看到凌司夜的脸，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家里了。
凌司夜没有正眼看她，等医生涂完药跟他说了一声，他才起身送医生离开。
林琬躺在床上心情忐忑，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坠楼那一刻。
这的确是铤而走险。
万一绳子不结实，万一楼下的人没有接应好她直接撞到墙上，脑袋磕到石头，种种意外，她都会直接死。
虽说现在死和两个月后死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多少还是有点不一样。
毕竟现在死的话，等于她把自己给玩死了。
凌司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一副茫然的样子。
事到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看到她躺在这里的心安。
“冯凯还没回来。”
林琬愣了一下，回想起来十多天前冯凯和她一起被带走。这些天还以为靳盛早已经把人给放走了，居然没有，她也没有问过。
凌司夜看了她一会儿，说：“我报警了。”
林琬哦了一声。
凌司夜垂眸看着她白净脸上的紫色淤痕，越看越心烦意乱，仿佛时刻提醒他自己的没用，任由别人欺负自己的女人一样。
他语气生硬地说：“我会让护工在这里照顾你，在冯凯回来之前，你就好好养伤吧。”
“他不会有事吧？”
凌司夜冷声道：“管好你自己。”
说完就走了。
他一走，林琬就松口气。
看他这副样子，至少是不再怀疑她和靳盛之间的关系。
她这步险棋算是走对了。
虽然说实在是很笨的走法，但当时除了这方法，她想不到别的能让凌司夜打消嫌疑的方式。
眼下她想要的目的达成了。
之后她一直关注苹果园的进展，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尽管她对林天成的能力极其信任。当初爸爸接手苹果园的时候，林天成就已经跟在他身边做事了。
近来媒体时常拍到林天成出入高官家里，又和靳家人来往密切，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靳盛让人放出消息，又把关雨衡牵扯进来了。
林天成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借关雨衡的东风，毕竟林天成曾经投靠了关雨衡一段时间，是关雨衡的得力助手。
有些事情就这么圆回来了。
凌司夜没有在林琬面前再提这些事情，可见是已经不再有任何疑虑，林琬也就轻松了许多。
她想做的事情都做了，现在只等着验收她和靳盛的赌注。
眼下因为凌司夜盯得紧，她哪里都去不了。
连蒋心医生那里也不能去。
还是蒋心听说她出了事，跑过来看望她，看到她满身是伤，一脸说不出来的难过，仿佛这伤是在她身上一样。
林琬忍不住说：“蒋医生，我没事，死不了。”
这会儿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凌司夜也不在。
蒋心拿着纸巾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琬不明所以：“故意什么？”
“事发前一天，你迟到了十五分钟，那时候我问你去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你去做想做的事情了。”蒋心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们那些事情，但是林琬，我不能不联想你后来发生的事情跟你当时那句话没有关系。”
林琬神情落了下来。
原先嘴角还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消失殆尽。
她轻声说：“蒋医生，我不后悔。”
蒋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但我后悔。早知道你会发生这些事情，当时我绝对不会劝你想做什么做什么。让你珍惜剩下的人生，你却肆意挥霍，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林琬！”她恨铁不成钢，“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林琬沉默不言。
蒋心叹了好一会儿气，离开之前说：“我是把你当朋友，才伤心你的任性，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谢谢。”林琬道。
等蒋心走了，房间里剩下她一个人。
看着墙上挂着的她的油画，良久，她笑了笑。
仍旧是不后悔。
林氏的仇很快就要报了。
她可以陪着凌司夜一起下地狱，也可以承认她的确爱他，但林家这笔账还是要算。
没人可以替爸爸原谅。
林家多年的荣光毁于凌司夜的手上，她既然助纣为虐，到时候自然就应该和凌司夜一起去死。要让林家曾经遭受过的，也让凌司夜再一次好好体会。
快了，很快就能看到了。
她弓起腰，看着天花板，泪水从眼角滑落。
爸爸，你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