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夜确实三天没合眼了。
自从顾士国的葬礼结束，他的确做到了自己想要做成的事情，林跃就是个蠢货，他几乎不费力气就让他跳进圈套里。
现在林跃就是一部分人的眼中钉。
连林天成也不得不想办法摘清自己和林跃之间的关系，这些事情林琬不知道，现在整个鹿城都在说林家的没落可能是出了林跃这个混子。
然而这并没有给凌司夜带来他想要的，他还是没能够挽救凌氏。
当初他怎么对付林国昌，怎么眼睁睁看着偌大的林家完蛋，现在他也是看着凌氏怎么重蹈覆辙。
这么多年来，他在想尽办法针对林氏的同时，原来也有人同样在暗地里盯着他。
林琬说得没错，是他咎由自取。
他当初有多得意，多少人为了巴结他对他鞍前马后，现在他出事了，那些人跑都来不及。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林家倒了之后还能有那么多人暗地里为林家鸣不平，等待机会为林家报仇，还有像顾士国这样的人替林家说话，林国昌这辈子确实厉害。
凌司夜一觉从天亮睡到天黑。
醒来的时候看到昏暗的房间，陈旧的装潢，一时间脑子都没醒转过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听到门外林琬的咳嗽声。
他慢慢爬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皱得不像话的衬衫，正要出去，停下来又拐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看了看，他现在头发乱七八糟，睡了一觉也没有让脸上的疲倦之色消失，整个人都像蒙了一层灰一样。
这个样子，他居然要去见林琬。
凌司夜忽然有了点在意，洗了把脸，手沾水扒拉了一下发型，又整理了一下衬衫，尽可能把它扎进裤子里，看起来稍微像样了一点。
重新准备出去，和走进来的林琬撞上。
林琬把衣服塞他怀里，说：“洗个澡再出去。”
她一脸嫌弃，从他身上都能闻出三天没洗澡的味道了。
凌司夜多少有点尴尬，干咳了一声，又回到洗手间。
这个破房子太小了，连洗手间都很逼仄，他个子高，动作大一点就能碰到墙壁。
飞快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看了看身上穿的衣服，认出来是自己的衣服，有些纳闷，走出去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冯凯才明白怎么回事。
“你怎么来了？”凌司夜问他。
冯凯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看了一眼林琬，说：“小姐打电话回家，说您需要衣服，我就给送来了。”
林琬站在旁边皮笑肉不笑。
“有人说自己无家可归，冯凯，你正好可以把他带回家了。”
谎言就这么被拆穿。
凌司夜瞪了冯凯一眼，冯凯有些愧疚。
他哪里想得到凌总为了留在这里撒这种谎话，那栋房子的所有人是林琬的，哪怕凌氏出事了钱不够抵债，凌司夜要用自己的财产承担代价，也跟那栋房子没任何关系。
那是林琬的房子。
虽然林琬自己不知道这一点。
“那个……我还有点事，凌总，小姐，我就先走了。”冯凯觉得自己再留下来就要出大事了，立刻找了理由想溜。
林琬看了一眼凌司夜，无情地说：“你也走。”
“我还没吃饭呢，我们一起吃个饭再走吧。”凌司夜往后退，躲避林琬的目光，往餐桌前一坐，看到桌上的包子，“这包子给我买的吗？”
包子是凉的。
是林琬早些时候听到了叫卖，一时兴起跑出去买的，她光是想吃，但是身体不允许，吃了一口就觉得反胃，剩下两个一口没碰，又不舍得扔。
凌司夜没脸没皮地认定是给自己买的。
也不管这包子都凉透了，直接拿起来就啃，看他狼吞虎咽，吃两个包子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的表情，林琬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六年前她看不下去凌司夜的失意，想要拉他一把。
六年后还是这么没出息，看不得他受委屈。
她走进厨房里，盛了一碗锅里的热粥端到他面前，拿走他手里的包子。
凌司夜愣了一下，也没去抢。
他盯着面前的粥，轻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可怜？”
林琬居高临下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我离开公司，失去一切之后，坐在车子里想着应该回家，回去之后发现那家里没有你，心里空荡荡的。我就打听你在哪里，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你。”凌司夜轻笑了一下，“看到你，就觉得心安了。”
林琬心头百转千回。
很多话想说，很多话到了嘴边一个字说不出来。
她想骂他，想质问他，想羞辱他。
想问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报应落在他身上，他现在知道疼了。那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呢？他能知道她有多痛吗？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林琬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吃完这碗粥，你就回去吧，我这里容不下你，我也不想看见你。”
“我回不去。”
凌司夜看着她的背影，“我离开这里只能在外面蹲着等你，等明天天亮以后再敲门，请你收留我再过一天。”
“凌司夜。”林琬转身看他，嘲讽地笑了笑，“你把我当菩萨吗？”
她指着自己，语气越加的冰冷。
“你看看我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要问对方手疼不疼大慈大悲的菩萨吗？你现在跟我说你可怜，你对我做过什么，这六年来我跟你说过一句我可怜吗？！”
“我活该，我知道。”
“你本来就他妈的活该！”
林琬气得拔高了声音，脸瞬间因为动怒变红。
她进了房间关上门，靠着房门没力气地滑落在地上，抱着膝盖埋头掉眼泪。
明明是骂别人，她却觉得难过。
她这些年的委屈跟谁说呢？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死了之后看到爸爸怎么跟他交代。
做林家的女儿失败到了这个地步，看到仇人得了报应居然感到心疼和难过，口口声声说报仇，却还是没能亲手做到。
凌司夜走了，她听到了院子里关门的声音。
林琬出去看，那碗粥已经不在桌上了，碗洗干净了放回厨房里。
她莫名其妙的走到院子里打开大门看了一眼，没看到有人蹲在门口，才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