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听到有人叫她，让她清醒，她也努力想要醒过来，但是不行。
眼睛好重，眼皮上像压了两块石头。
凌司夜和护士低声说话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朝那声音伸出手，想跟凌司夜说“拉我一把吧”。
那声音又消失了。
四周一片安静，她没法醒来，沉沦在黑暗之中。
在黑暗里她想了很多事情，关于林家，关于凌司夜，人说死前走马灯，她觉得这可能就是了，等她把她短短二十六年的人生回望一遍，她可能就要死了。
过了很久，耳边突然又吵杂起来。
“救她——”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试一试啊！”
“琬琬……”
什么声音都有。
她想要仔细分辨都是谁在说话，有人吵架起来了，听声音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这让她有点着急，恨不得立刻睁开眼睛劝架。
身体被一股重力往外吸，黑暗里有一只手伸出来要把她从无边的黑夜里拽走一样。
她毫不犹豫跟着走。
这一刻她产生了莫大的生的意念。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病房，窗外仍旧是光秃秃没有叶子的树，天已经黑了，正在下雨。
她咳了一声，就有人走过来。
凌司夜摸了摸她的额头，按了床头的铃呼叫医生，一脸松一口气的神情，轻声说：“没事了。”
林琬看到他疲惫的脸色，有些愧疚。
刚想要说什么，医生护士进来，凌司夜被请出去，她听到门口似乎有傅林深的声音。
等医生检查了她的身体情况，告知这次算是捡回一条命，但还是很凶险，癌细胞每天都在变化发展，很少有人到了这个程度还能舒坦的。
做好继续受折磨的准备，但不要气馁。
这家医院的医生很有意思，跟其他地方的医生不一样，不知道是只跟她一个人这么说话还是都这样，医生对癌症患者没有一味的同情，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她得了一场重感冒。
医生护士走了之后，进来的人不是凌司夜。
是傅林深。
他站在门口，跟林琬对视了一眼，温和地笑了笑。
“你变了。”林琬感叹。
傅林深慢慢走过来，说：“你也变了。”
林琬没有问自己哪里变了，不必问她自己其实心里也清楚，比起之前，比起确诊的第一个月那会儿，她现在心情平静多了。
然而傅林深却看起来跟以前很不一样。
不过才一个月有余没有见面，他却好像一下子成长了许多岁，整个人都沉稳起来，脸上架着的金框眼镜衬得更儒雅了。
“对不起和谢谢你，我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林琬感激地看着他，“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药很贵，我应该把钱给你。”
傅林深笑着摇了摇头。
林琬又说：“洛医生说你被家里关起来了，怎么现在能回来了？没和家里闹翻吧？”
“别担心，我都这么大人了他们也不能一直关着我。这次回国是为了把机器弄回来，这一次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多靠了这台仪器，至少我没白忙活了。”
林琬的谢字又到了嘴边，被傅林深抬手挡了。
“活下去，就算是对我的答谢了。”
傅林深没有待太久，就走了。
看起来行色匆匆，似乎别的地方还有事情，林琬没有挽留他，答应了他的请求，之后会配合治疗。
有这么多人希望她多活几天，她也不着急离开这个世界了。
独自一人在床上躺了许久。
想起刚刚随口问护士今天是什么日子，才得知是除夕夜，她昏迷了好几天，赶在过年醒过来也真是凑巧。
她忽然有点馋饺子，这会儿觉得自己能吃下一碗饺子。
有人从外面进来，脚步沉重，肩上湿了一片。
林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
外头的雨还在下。
陆川拖着脚步走到窗边的椅子坐下，无精打采的样子，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火，倚靠着椅子垂头丧气的。
林琬看他不跟自己说话，以为他还生自己的气。
又想不起来自己怎么招惹他了。
不是都答应他住院来了吗？
“喂。”林琬没好气地说，“你能眼里稍微有点病人吗？”
陆川抬头看了她一眼。
从他脸上看到犹豫迟疑，立刻猜到他是有事情瞒着她。
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让陆川这么苦大仇深？
林琬脸色一变：“林跃死了？”
陆川本来没不高兴，这会儿情绪明显沉了一下，啧了一声别开脸。
林琬意识到是自己想太多，尴尬地咳了咳，缓和了语气说：“那怎么了？我刚醒过来你连话都不跟我说？”
“没什么。”陆川把烟扔进垃圾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直没有正面看她，“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今晚是除夕，你要走？”
林琬倒也不是想让他留下来陪自己，就是觉得以陆川那人以往的处事，居然不留下来要走，有点反常。
陆川侧对着她，目光盯着门口一处，嗯了一声。
又转过头来看她：“你想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你走。”林琬没跟他客气。
陆川哦了哦，真的就走了。
凌司夜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有出现。
护士来给她测温的时候，林琬问了一句，才知道凌司夜早就离开了，得知她醒过来之后人就走了，也没进来看过她。
林琬的心情也有些低沉。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凌司夜正被一群人拳打脚踢。
当初的合作伙伴邀请他过去喝茶，他没有防备就去了，没想到对方心里有怨。
合作终止，努力付诸东流，这些帐全算在凌司夜头上。
对方安排了十几个人围住凌司夜，凌司夜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也跑不了。
揍了人，消了气，对方才带着人大摇大摆离开。
陆川坐在医院走廊里接到电话，听到对方邀功一样跟他说这些事情，把他也当作被凌氏辜负的那群人里的一个时，脸色异常难看。
挂了电话正准备去看一下凌司夜死了没有，刚起身又想到什么，停下来想了想，索性把地址直接发给了沈清清。
他收起手机，再出门，就是去给林琬买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