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林琬又做了一个噩梦，从噩梦里满头大汗醒来。
最近在医生护士精心照顾下，身体没有那么不舒服，但是却一直做噩梦，仿佛提醒她快没多少时间了一样。
她每天躺在床上，没事干就睡觉，昼夜不分。有时候醒来外头是亮的，有时候醒来又是一片黑色。
要不是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显示时间，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过的是哪一天。
看到陆川坐在那里发呆，她声音沙哑，说：“帮我倒杯水。”
陆川慢悠悠起身走过来，一身带着寒气的烟味，看样子是刚来没多久。
倒了水，扶她坐起来，把杯子塞进她手里。
林琬看他做这些动作时都心不在焉的，杯子放到她手上了也没走开，就杵在病床旁边发呆。
她喝了一口水，缓解了胸口的烦闷，一口气透过来了，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愁什么呢，说出来我高兴高兴。”
陆川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慢慢后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手搭在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我想娶你。”
他这话出口，林琬嘴里的水差点没喷出来。
还是把她呛到了，她咳了两下，手忙脚乱去抽纸巾擦拭。
陆川不为所动，就坐在那里看着她，目光沉沉。
林琬把杯子放到一边，擦完了，扭头看他，带了点怒气，说：“你有病啊？”
陆川没有生气。
林琬看到他这表情，心里一跳，知道他是认真的。
认识陆川才几个月，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情，虽然陆川确实对她好，也帮了她很多，好几次命悬一线都是陆川救了她，她也觉得陆川是可以结交的朋友。
但仅此而已。
她没多少时间了，从没想过再结一次婚，更没想到嫁给陆川。她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我在派对上见到你第一面，你站在那里看着凌司夜的目光和表情，是我眼睛里的一道风景。我接近你，是好奇和利用，我也没想到自己会付出感情。”
“陆川，别说了……”
林琬排斥地转开脸。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避而不谈，她知道陆川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只能回报给他真诚的友谊，平时尽量不让他感到伤心。
就这样他们之间相处才能够轻松自在。
一旦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掰开说清楚了，以后他们再见面就有隔阂，别想再跟以前一样。
她不想听。
但陆川今天铁了心要说清楚。
“我看到你在凌司夜身边受伤，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认识你，拯救你。如果六年前我见到你，一定先带你走，我后悔自己太晚遇见你。”陆川靠着椅子，看着她冰冷的神情，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这些，今天有人说想嫁给我，我才忽然察觉自己只有一个想娶的人。林琬，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
“你这么耽误了我，至少这些话，我得跟你说清楚。”
林琬还是没忍不住，皱了皱眉。
陆川站起来，看着她僵硬不肯看自己的样子，有些失落，他在期待什么。
早就知道林琬不会给予他任何回应。
在今天之前，在沈清清说那些话之前，他也没想过要林琬给他任何的报答。
做的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他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人心甘情愿。
“好了，别心情不好了，我不说总行了。”陆川哄她。
林琬哼了一声。
说都说完了，不想听也全听进去了。
现在又说这个话，什么话都让这人说完了。
陆川撑着床沿，弯腰凝视她的脸，轻声说：“你也别这么小气，都快要死了，听我说这些也不碍你什么事，还不让我说了。”
林琬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现在敢在她面前毫无顾忌提死不死的也就只有陆川了。
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忌讳，但是凌司夜和其他人都一脸讳莫如深，不许她说一些活不了今天这种话，仿佛不提就不存在一样。
“赶紧滚，别在我面前烦我了。”
陆川站直了身体，说：“好嘞。不过还有一个事，我今天问医生你这个身体能不能出去走走，医生说你最近身体状况不错，要是想出门透透气……”
林琬眼睛一亮。
陆川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出她期待的话：“也是可以的。”
林琬打开他的手。
“怎么不早说！闷死了，我早就想出去走走。听说最近海滨公园有灯会，我想去看看。”
陆川又变成一贯懒洋洋的样子。
故意跟她做对地说：“你不是让我滚吗？我现在是滚还是不滚呢？”
“滚滚滚，带我一起滚。”
林琬喜笑颜开，打开手机把看到的新闻找出来，仔仔细细阅读了一下。
“你看，连续七天，海边灯会盛展！”
陆川凑过去看了一眼，嫌弃地说：“海边风那么大，办什么灯会，多半是脑子有问题。”
林琬脸色耷拉下来，面无表情看着他。
陆川投降，说：“行行行，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明天带你去行了吧？”
林琬这才心满意足。
两人默契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从脑海里撇去，竭力装作若无其事。
陆川离开后，林琬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她知道陆川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如果他真的有了这个想法，一定会想办法加以实现。这几个月，对于这个人，她也敢说了解了。
今天晚上的话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但是不管她愿不愿意，陆川都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不会因为她不愿意嫁就这么算了。
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达成目的。
只不过，她又有多少日子能折腾呢？
就算最近所有医生都说前景明朗，说她身体健康状态很好，继续保持下去也许可以多活几个月，但又能怎么样？
她不可能再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
嫁人生子，她这辈子都不可能重蹈覆辙。
林琬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怨恨陆川没事找事，平静的生活才没过几天，又被他打破。
她想要挥散脑海里凌司夜的影子，发现做不到，她也怨恨自己不争气，陆川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凌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