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琬生病以来头一回独自一人开车出远门。
按照那个地址，村庄所在的位置实在偏僻。
但林琬不太明白的是，既然关雨衡是在NJ的山上出的事，他现在为什么会在鹿城和涵城交界的僻远村庄里。
如果关雨衡就在距离鹿城这么近的地方，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
林琬心里有很多个问题，需要有人给她解答。
“你去见见他就知道了。”
那人是这么说的。
林琬敏感地捕捉到他的用词，说的不是“去问问他”，而是“去见见他”。
路程大概两个小时，将到涵城但是没到。
从高速路口的分岔路口开出去，又拐拐绕绕一大圈，才到了目的地。
十分偏远的村子。
她的车只能停在村口，刚下车就注意到农田里的人正停下手里的活盯着她，好奇但没有什么恶意地打量她。
林琬今天特地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站在田埂旁边，大声问候对方“早上好啊大叔”。
对方慢慢挪过来，站在田埂下面，叽里咕噜说了一句方言。
林琬说：“不好意思大叔，能说普通话吗？”
那大叔又很僵硬地说了一句：“你要找谁？”
“我找我哥哥，我哥哥他是个傻子，走丢了，听说在这附近。大叔，这边只有这个村子吗？”
大叔点头，他指了指村子。
“有一个呆子，我带你去吧。”大叔说。
林琬愣了一下，没想到弄巧成拙，她就随口一说，找了个托词而已，没想到还真有个傻子。
要是让关雨衡知道她这么形容他，非得敲死她。
那大叔已经把手里的锄头扔到马路上，自己踩着田埂突出的碎石头爬上马路牙子，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他的手没比裤子干净到哪里去。
林琬默默跟在他旁边往村子里走，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车子，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感到不安。
进了村子两侧都是红色砖头裸露在外的房子，连水泥都没有，马路是寻常的两条道，铺了水泥，但地面还是坑坑洼洼。
大叔话少，一路上都没蹦出几个字。
林琬一股脑跟着他往村庄深处走的时候，脑海里浮现了几个恐怖新闻的报道，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有点冲动。
她来这里谁都没说，只有一个人知道。
而那个人绝对不是在她危险的时候会出现拯救她的人。
林琬捏住包里的手机，想着这个时候偷偷给凌司夜发一条信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到了。”
大叔忽然停下，又说了一句林琬听不懂的话，想到什么，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
林琬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平房，带了个大院子，院子里铺了平平整整的水泥，低矮的围墙是用红砖堆砌的，能看到墙角堆得整齐的木柴。
“那个……”林琬迟疑地问，“大叔，能帮我去叫一下人吗？”
唯一的一扇门紧闭。
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林琬这话还没说完，大叔已经自来熟地推开木门进入院子，用方言叫嚷了一句什么。
随后就听见屋子里有个女声应了。
其后又是一阵叽里咕噜让人听得头晕的对话，林琬安静站在院子门边，注意到绿色纱网下的窗户后面有一双眼睛。
她几乎是咯噔了一下。
意识到那就是关雨衡，她心里热潮涌来，很多回忆让她一时间忘乎所以，冲过去想要抓住窗户后面的人。
那双眼睛闪开了。
随后是门打开，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中年女人走出来，女人狐疑地盯着她，跟大叔交谈。
林琬的目光又落到屋子里。
“你找什么人？”女人朝她走过来。
女人的普通话很好，大概是年轻的时候也出去做过工，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是城里的人家。
林琬客客气气地说：“我找我哥哥，我哥哥脑子不太好，几年前走丢了，我到处找他，请人告诉我线索，最近刚刚得知他在这附近。我在村口遇到这位好心的大叔，他带我来这里。请问你见过我哥哥吗？”
“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女人态度还算和缓，但看起来不太愿意让她知道更多。
见林琬的眼睛一直往屋子里看，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闪身过来挡住她的视线。
“这里只有我和我丈夫，没有其他人。”
丈夫。
林琬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惊讶，面上抱歉地笑了笑，说：“看来是大叔误会了，既然这样，就打扰了。”
女人点了点头，又冲着大叔说了两句什么，大叔蹲在台阶上抽烟，摇了摇头。
“既然找错了，你赶紧走吧。”女人对林琬说。
林琬摸了摸肚子，说：“大姐，能借你家洗手间用一下吗？我……”
她做出一个痛苦难为情的表情来。
女人皱眉看着她，指着平房旁边的一个小房子，“那里。”
林琬连声道谢，弯腰捂着肚子往那里走。
一进门，把门关上，她就掏出手机给凌司夜发了一个定位，让他什么话都别说过来找他。
这女人身上有伤痕。
看起来是最近才有的，屋子里那双眼睛究竟是谁，不管是不是凌司夜，这女人的境地恐怕都不太好。
刚刚一路走过来，村子里的房子多，人却少得稀奇。
她现在出去能不能顺利走出这个村子还不一定。
过了一会儿，她假意冲了厕所，看到凌司夜的回复，才慢吞吞出门。
看见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窜进门里。
林琬愣了一下，和女人的目光相对，女人探究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大叔已经不见了。
“回去吧，再不走，下午就要下雨了。”
林琬走过去，站在女人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哀求道：“大姐，帮我个忙。”
女人盯着她手里的钱好一会儿。
才慢慢走进门里，似乎跟门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林琬没听见内容，但听到她说的是普通话。
然后女人又走出来，关上门，挂上锁。
从林琬手里拿过一百块钱。
“走吧。”
两个人缓慢朝村口走去，今晚的心都揪成一团了，远远地看到自己的车子窗户被砸破，轮胎瘪了一只，她停下站住。
女人却毫无察觉，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