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推开傅林深办公室的门，没想到秦悦在里面。
她愣了一下，低头说了一声“抱歉”，退了出来。
屋子里，秦悦嘲讽地笑了笑，看着面前一点儿没变的男人：“我打扰到你们了，是吧？”
傅林深淡淡地问她：“有什么事吗？”
秦悦撑着桌子，生气地说：“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我找你非要有什么事不可吗？傅林深，你别太残忍了！”
她有些歇斯底里。
傅林深听着耳朵疼，微微转过去，没有看她。
“你现在变得我不太认识，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我还要去巡房。”
“我是来看望凌司夜的。”秦悦站直身体，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我就问你一句，他有没有办法救？”
“几率不大，他的情况很危险。”
这句话傅林深已经对着不同的人重复了好几遍。
如果真能救，他不会不救。
不管凌司夜过去跟他的恩怨，现在在他眼里凌司夜就是一个病人，他用医生的眼光看待凌司夜，并且对他的状况作出诊断，就是危险。
如果只是植物人的状态，说不准哪天他就自己醒了。
但如果强行动手术，手术风险大，他没有八成的把握，完全就是赌博。
秦悦又说：“你必须做这个手术。”
傅林深站起来，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说：“该不该做这个手术医生更有这个资格决定，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出门的时候，林琬已经不在门口了。
他们在里面的争吵不算小声，没有什么隔音效果的门恐怕已经把他们的话都传出来了，傅林深不在乎被林琬听到，他知道林琬也在想让他做这个手术。
秦悦擦掉眼泪，走到走廊尽头，对靠在一旁墙上的人说：“你和他复婚，就能签这个字。”
只有家属才有权利签字同意做手术。
林琬没有说话。
秦悦扭头恨恨看着她：“实际上你和傅林深是一样的人，你们都害怕承担责任，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救人吗，光说有什么用，傅林深不敢做手术不就是怕人死了他要负责。你呢？你让傅林深做手术，又是基于什么立场？”
林琬仍旧低着头，盯着鞋尖。
不知道有没有把秦悦的话听进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秦悦把话扔在这里：“如果你想复婚，有很多种办法，只要你想就能给你做到。凌司夜要是活了，不会怪你自作主张，他要是死了，也怪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怒气冲冲离开。
等她走了，林琬才抬起头来。
下面楼梯有脚步传来，有人慢慢走上来，刚刚秦悦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陆川平静地看着她。
林琬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医生都不敢做的手术，一定存在极大的风险，没人敢承担这个风险，这没有错。秦悦嘴巴一张一合就要你做主，换做是她，她就能眼睛都不眨拿人命开玩笑吗？”陆川安抚她，让她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林琬捂着脸，感到痛苦。
她顺着墙壁滑下来，蹲在地上，脸埋在臂弯里，眼睛一阵一阵冒水气。
但她不能就这么看着凌司夜躺在床上。
他的公司他的事业就这么搁置，他的肌肉一天天萎缩，而以她自己的病又能陪他多久？
她怕的是有一天凌司夜终于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健壮的体魄、努力经营的凌氏……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坟墓里，他只能去墓前看她的照片。
一想到这些，林琬就自责不已，凌司夜是为她挡枪，他真的遭受这一切的话，也是为她而遭受。
他生命里不该有这样的劫难。
都怪她。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赶紧下去。”林天成一路找过来，看到他们两个人，冲他们招呼。
林琬抬起头来。
林天成说：“凌司夜的姑奶奶来了，就在楼下，八十五岁的老人，从乡下赶过来，正在签知情同意书。”
林琬猛地站起来。
眼前晕了晕，忍不住激动。
凌司夜哪里来的姑奶奶？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们连忙赶到病房，看到一个气质不凡，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拿着拐杖，被一个女人扶着，正在和傅林深说话。
老太太年纪大，但是精神很好，说话也很有力气。
“这手术抓紧做，我来鹿城就几天，出什么事了我能担着。傅医生，凌家没几个人了，凌司夜的长辈更没几个，我是他姑奶奶，我能拿这个主意，字我也签了，你就尽管做吧。”
林琬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扫了她一眼。
把她带到眼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不住地点头，冲旁边的女人说“那小子眼光不错”。
林琬有点尴尬。
女人笑着说：“林小姐别见怪，司夜结婚的时候，往老家寄了你的照片。”
林琬了然地点点头，实际上手心都出汗，他们结婚那会儿凌司夜还看不上她，没给过好脸色，怎么会给亲戚寄她的照片。
这姑奶奶不会是把沈清清看成她了吧。
傅林深拿着同意手术书，进退两难，被林琬看见了，扭头冲他说：“傅医生，这事就麻烦你了。”
有人签字了，赶紧做手术吧！
傅林深看着她脸上止不住的高兴，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进病房交代护士记录数据。
凌老太太从乡下赶过来，这会儿累了，签了字就走了，回酒店休息去了。
林琬把她们送到楼上，一上来，就看到林天成正在和陆川说话。
她凑过去听，陆川和凌司夜从小认识，知道一些凌家的事。
这位姑奶奶和凌司夜的奶奶虽然是亲姐妹，但是一直关系不好，姑奶奶乡下有土地，不喜欢住大城市，就下乡隐居去了。
凌司夜爸爸这一支一直命运多舛，从他爸妈出事，到他二叔的死，再到他自己，遭遇都不怎么样。反而是姑奶奶那一支，没什么野心，就喜欢住在乡下，几个儿女都是乡镇的官员，基层干部，专做实事，为人民服务。
两家以前是断绝往来的关系，这一回姑奶奶大概是在新闻上看到凌司夜成了植物人的消息，才特地从乡里赶过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