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看起来老了许多。
林琬想要安慰他一些什么，但他看起来很沮丧，她也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琬，你知道吗，我很后悔。”罗伯特双手放在拐杖上，他一脸沉痛。
“后悔什么？”林琬问。
“我不应该离开我的小木屋，不应该来到这里，一来到这里就发生了很多噩运。”
罗伯特看起来有些惶惶。
他那么厉害的一个老头，在鹿城做了这么多年大事，希罗酒店都已经成了鹿城的地标建筑之一，谁听说他的事迹都要钦佩，而他却说害怕。
林琬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母亲离开前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是有预兆的，她大概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跟我说了很多话，像是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完。”罗伯特陷入回忆，说着说着，不免怅然若失，送走了一个，又要再送走一个。
活到这个年纪，不停地看着身边的人走。
“琬，下次我不来看你了。我要回我的小木屋去了。”
林琬吸了下鼻子，轻声说：“罗伯特，你要来参加我的葬礼。”
罗伯特似乎抖了一下。
拐杖敲在地上，他脸上松垂的肉晃了晃。
关雨衡是没有葬礼的，他是不能够被认可的存在，哪怕死了也一样，他活着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他认可的准则行事，他有那个本事，但他死了就没有了。
林琬把他藏在马场，她告诉罗伯特：“把他和靳盛一起带走吧。”
罗伯特没有见到关雨衡最后一面。
但也对发生了什么事情猜的差不多，听到林琬这么说，忽然有些生气起来，用力地拿拐杖杵了杵地板。
“我教了他这么多，他还是只会意气用事。想要报复一个人有那么多办法，为什么要选择同归于尽的这种。我对他感到失望！”
林琬也站了起来。
双手垂立站在床边，明明罗伯特在骂关雨衡，但她觉得自己也跟着挨了骂。
罗伯特摇了摇头，走了。
他实在是感到伤心，看到林琬之后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她妈妈的样子，这母女俩长得太像了，经历过一次死别就够了，又来一次。
他跌跌撞撞往外走，只想回到他乡下的那个被他称为小木屋，实则算得上是庄园的房子。
休忍不住走回来，握了握林琬的手。
他什么也没说，但想说的话都写在眼里，林琬看一眼就知道，心里酸楚难受。
这一次分开，就是最后一面了。
等人走了，凌司夜才走进来，看到她闷闷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失魂落魄。
他没有打扰她，安静站在她身后陪着她。
到了这个地步，能做的也只有陪伴。
按照凌司夜的打算，最近没有什么事情比林琬更重要，所以他准备全身心地留在医院里陪她，哪里也不去。
偏偏有人找茬。
他的码头又出事了。
冯凯兜不住，只好跟他说，才知道是蒋家一些侥幸没有被带走的人不甘心，非要找点事情来做，认为蒋家会出事就是凌司夜害的，就专注找他麻烦。
别的事情冯凯还能应付，这次码头的事就有点大了。
一艘船在海上翻了。
不是天灾，就是他妈的人祸。
冯凯逮到了蒋家管家的儿子在码头附近乱晃，查过监控，这个管家的儿子上过那艘船，又收买了船上的水手。
大船他没本事搞，就捣鼓小船。
几十万的货就进水里泡汤了。
钱是不多，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这回不好好教训对方就当凌氏的人都是死的。
凌司夜举着棒球棍走过去，漫不经心地抚摸球棍，说：“蒋瀚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他在我手里的时候经历了一些什么？”
“呸，凌司夜，我就不信你敢弄死我！”那人变态地笑起来，“你打死我啊，打死我，你也得赔命！”
他整张脸都拧笑成一团。
笃定凌司夜不敢动手，今时不同往日，鹿城已经不再是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了，他今天敢打死他，明天他就得进去，没准还能跟蒋瀚做狱友。
凌司夜冷笑了一声，回头冲身后的人说：“看看，你给他们带来了什么样的希望啊？”
管家儿子听到他这话愣了一下。
凌司夜拿着棒球棍抵着他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来，他就看到了苏正，那个传说中主持正义不偏不倚的津城使者。
居然也还是站在凌司夜这边的人。
管家儿子惶恐地瞪大眼睛，他喉咙被压着，说不出话来，眼球都要跳出来了，额头青筋暴起，瞪着苏正。
“你这么看着我，想让我做什么？”苏正提了一把凳子放在他面前坐下。
他撑着半边脸。
“杀人案可不归我管啊，他弄死你，我也没法替你声张正义。”
“你……”
凌司夜挪开棒球棍，对准他的手，用力地砸下去。
一声凄厉的尖叫。
苏正拿着凳子后退几步，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蒋家的管家儿子算是运气不好，动哪船货不行，非要动这一船，船翻了，货没了，他可不好交代。
人已经晕过去了。
凌司夜看他站在窗边对着海面唉声叹气的，用湿毛巾擦了擦手，“船翻了，你不是更好交代？早先我就说过，这一船货要是被抓到，你辛苦这么久的政绩等着烟消云散。”
苏正抱着手啧啧两声，摇头可怜地说：“要是仕途顺利，谁还会富贵险中求？我年纪小，有一些不能推脱的应酬。”
他越往后说，语气越上扬。
“算了，翻了好，省得我良心不安。这个人怎么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别真的把人弄死，差不多就得了。”
“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苏正斜眼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泄愤。在医院受了气，跑到这里撒气来了。”
凌司夜把毛巾甩到一边。
一句话也没说。
苏正翻了个白眼，准备走了，想到什么，又停下来。
“看在你这次算是帮了我一个忙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我刚接到的任务，要查秦家。秦，就你当初鞍前马后献殷勤的那个秦。”
“秦家真要出了事，你就等着做鹿城的老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