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夜进病房了。
沈清清独自一人在走廊上坐了很久，她没有进去找林琬的不痛快，她没这个心情了。
但病房里的人却若有所觉。
林琬睡了一个小时，醒来还有点懵，扭头问凌司夜：“沈清清来了？”
凌司夜正在给她切水果，听到这个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林琬摸了摸鼻子：“梦到了。”
她没问沈清清来做什么，反正梦境肯定不怎么愉快，看她脸色苍白，又有点不太高兴，凌司夜识趣地不提，跳过这个环节。
病房里正安静无话。
有人忽然推门进来，两人都看过去。
傅林深看起来有点兴奋，匆匆忙忙走进来，语速飞快地说：“最近有一项针对癌症病人新的研究成果，在美国有一个实验室，一个癌症病人被宣布死亡之后又利用最新研发的仪器抢救回来！我想我们可以去试试。”
他说得很快，但很很清楚。
凌司夜和林琬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他们的反应不是想象中的激动，傅林深冷静下来，看了看那个，又看看这个，胸口憋的那股气往外一吐，找个椅子坐下。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希望不大，但有一点希望都应该尝试，我不想就这么算了。”他手撑着膝盖，不安地搓手，低头没敢看他们。
凌司夜想说什么，扫了一眼林琬。
欲言又止。
“医生，你觉得以我的情况，能活着到美国吗？”林琬认真地问。
傅林深哑然。
林琬又问：“即便到了美国，如果手术失败了也没什么，但我那时候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
这些谁都没法知道。
傅林深当然不敢保证。
得知研究成果的那一刻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林琬又能活下去了，在他看来，只要能让林琬多活一个月，多活一周，都是好的。
林琬侧头对凌司夜说：“我有话跟医生说，你先出去等会儿吧。”
凌司夜惊讶地挑了下眉，似乎没想到他们还有什么话是他不能听的，虽然有点不太高兴，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出去了。
“医生。”林琬轻声说。
傅林深沮丧地看着她。
林琬露出笑容，释然地笑了笑，想让他别这么有压力，冲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到病床旁边来。傅林深慢慢走过去。
“医生，我是不是把你的名字忘了？我想我应该记得你，但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没事……”傅林深嗓子喑哑。
声音出卖了他心里真正的想法，他是在意的。
林琬凝视他的脸，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对于自己遗忘的人，她提醒自己不要做太让人伤心的事情，就算想不起来，也把对方当成朋友。
至少怎么对待朋友她还是记得的。
“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想要帮我，让我多活一段时间。但你既然是医生，应该知道癌症晚期有多辛苦，这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很累。”
傅林深担心地看着她。
林琬叹一口气：“真的很累，我很想快点结束这样的生活，听到这个话你可能要怪我，但这就是我心里想的。”
傅林深看着她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脸，往昔光滑圆满的皮肤变得暗黄，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光彩，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意识到自己的自私。
是他一厢情愿要把她留下来，却没想过代价。
他当然知道病人有多痛苦，到了这个时候，五脏六腑都在造反，林琬的反应算轻的了，但一样不好受。
他不再提出国的事了。
傅林深郁郁离开病房，出来之后看也没看凌司夜一眼，垂头丧气地走了，凌司夜想说点什么都没机会。
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他走进去，狐疑地看着林琬，试图从她这里问出点什么，怎么傅林深跟蔫了一样。
“说说看，林氏怎么了？”林琬先发制人。
凌司夜立刻警觉。
“林氏好好的，能怎么了？傅林深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林琬好笑地看着他。
就他这如临大敌的样子，不打自招。
其实是从苏正说话就看出来了，她又不是变傻了，还能看不出来苏正被打断的话后面想说的是什么，不在苏正面前提，是不想让苏正得逞。
凌司夜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无奈。
“林氏的事情交给林天成就行了，你还不相信他的本事？天塌下来，他先顶着。再不行我也会帮他的，放心吧。”
林琬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说道：“我的病情对林氏会有什么影响？之前我不觉得，现在我想起来了，爸爸生病那会儿，就有不少林氏高层出卖公司。虽然现在有林跃，但我手上的股份七七八八加起来不少，他们也忌惮我。”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凌司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说她记性不好了，连傅林深是谁都想不起来，可这种细枝末节的她又记得清清楚楚。还不如忘了，光惦记操心的事情了。
“他们等着看你怎么处理你手上的股份，谁都想要，如果你把股份都给了林跃或者林天成，林氏内部的人是不想看到这个局面的。说实话，林氏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林氏。”凌司夜在旁边坐下。
既然她想谈，那他就陪着。
林琬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说：“但我的股份就算不做安排，等我死了按照法律就是留给林跃的。他们能做什么？”
“这段时间林跃的表现不怎么样，总有人不想让林跃真的接手林氏，如果是林天成还好，但林跃现在撑不起林氏，那些人比他能干多了，凭什么要听一个没用的人的话。”凌司夜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不太好听，但这就是事实，那几个高管就是这么想的。
林国昌在的时候，一手经营林氏，没人说什么。但现在的林氏真正做事的就是那几个高管，他们都是高材生，又给公司做了实事，收益都是摆在那里的，他们觉得自己有资格要点东西。
林琬忍不住说：“那就把股份给他们好了。”
凌司夜看了她一会儿，摊手：“他们成了股东，那谁来做事？”
就是不能惯着他们。
林琬有些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