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没有马上走过去。
她现在电梯前面，先看了一眼前台。
这么早，根本没人。
连民宿前台都没睡醒。
林琬跺了跺脚，苏正看过来。
他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连头发都做了，人模人样的。
林琬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却没有停下，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走到楼梯底下，撩开帘子从小门出去了。
那里居然有一个门。
林琬先注意到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她跟过去，也从那个门离开。
这个后门对着一片荒芜的田地。
“马场的时代宣告结束了。”苏正说。
林琬还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侧头盯着他，这人难得有愁眉苦脸的样子，手里还夹着烟，看样子是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了。
“怎么说？”她问。
“你的马场，昨晚饭局上决定改成体育馆，鹿城的学生将来就在这个地方训练。”
“凭什么？马场的地是我的。我想要怎么做是让我说了算，他们凭什么做这个决定？”林琬并不生气，反而说话很冷静。
苏正垂眸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叹了一口气：“你比我有勇气多了。”
林琬面无表情看着他。
“如果昨晚你也在，你敢这么说吗？”
这话并没有嘲讽的意思。
他是真的感慨而已。
林琬闷声道：“总之马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谁也不许拆，我不会答应的。走程序要签字，我不签字的话能怎么样？”
苏正想说什么，眯了眯眼睛，又忍住了。
他用力吸了一口烟，往另一侧吐出，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们都没法跟权势对抗，不是吗？”
林琬反问他：“你难道不是权势？”
他的身份、他的工作，已经够很多人眼红了。
他和权势是一伙的。
“原来你这么想我。”苏正笑了笑，他又恢复往常的表情，伸了个懒腰，“行吧，反正我想要做的事情一定不能受影响，无论在这过程当中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林琬无语地转开目光。
大清早的，他带来让人不舒服的消息除外，又在这里放狠话，光跟她说有什么用，他怎么不在昨晚那种场合说。
苏正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没。
“总之，我跟你承诺，就算马场真的被取缔了，有一天我也会让它重新回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
林琬喊了他一声，想说什么，苏正停下来看她，耐心地等着她的话。
在晨光微熹中，他背对着阳光，脸在暗处，
林琬看不到他此刻难得的柔和。
她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
苏正走了。
林琬站了一会儿，觉得累，又坐下了。
她抱膝坐在石阶上，看着长满荒芜野草的农田，远处是一座座堆成小山的石子，再往后是山坡、连绵的群山。
凌司夜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就留在这里好不好？我觉得这里空气也挺好的。还有山可爬。”
林琬沉默不语。
凌司夜又说：“而且这里不会有人来，不像马场，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每天都要担心会不会被记者找过来。我看这里就不错，至少记者不会来。”
林琬仍旧一个字也没说。
这下凌司夜有点慌张了，不知道苏正跟她都说了一些什么，她都知道了多少。
她不说话，他就陪着坐在旁边。
过了很久，林琬好像刚刚醒过来一样。
“马场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凌司夜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琬头侧着趴在膝盖上，看着他迟疑的神情，想到苏正说的那些话，觉得可笑：“就一晚上时间，他们就把马场拆了？”
“还没有。”凌司夜咳了一声，握住林琬的手，“但我觉得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也许以前可以，现在我不想，你也别想。我只想陪着你，我们过一段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好不好？”
他说完了，却有一点不确定。
这是他想要的，不一定是林琬想要的。
留在这里当然好，但林琬出院就是为了马场，她那么喜欢那个马场，却要被迫离开，跑到这个山头来过糊里糊涂的剩下的时间。
换做是他，他也生气。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我也不会自己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马场拆了砸了也好，随便他们。苏正说的没错，我跟权势斗了这么久，还是手下败将。”
林琬轻笑了一声。
凌司夜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水，心疼的不得了。
“没事，我放弃得很快。我都快死了，还要固执什么。难道把烂摊子留给林跃？他也够倒霉了。”林琬自己擦掉眼泪，坐直身体。
她站起来，举目四望。
想起来这里不是她的家。
“肚子饿了，吃点什么吧。”她转移话题。
凌司夜有意地让她避开所有的媒介，免得看到什么新闻报道，林天成已经焦头烂额，但没有主动先林琬提一个字。
没想到林天成想要对付那几个股东还没成功，倒是先让人给整治了一番。
其实原因是他不肯放弃马场。
单纯就是为了林琬。
那些人找不到林琬就给他施加压力，才一天时间，林天成手上多个项目出现危机，对方来势汹汹，对马场志在必得。
林天成给凌司夜发了一条短信：，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他撑不住了。
凌司夜能理解，林琬知道了也不会怪他的。
谁也没想到为什么之前他们没有提过对马场的计划，突然间这个时候全到鹿城来指手画脚，要这要那。
他们想要怎么做，谁能拦得住他们。
凌司夜忍不住看了一眼林琬。
被她逮住了。
林琬虽然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她估计已经猜到了不少，就从苏正说的那些话里，她就够知道具体的了。
“我最后悔的事情是把那份秘密文件交出去。”林琬说。
一切事情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当林家不再有把柄在手里，就没人把林氏当回事。
“不过我也不明白，他们怎么不怕我手里还有别的东西？他们就那么确定连亭只给了我一份文件？”
凌司夜惊讶地看着她。
“你还有什么？”
林琬压下怒气，收回目光。
她淡淡地说：“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