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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县衙门内,半旧的书房内,一室空冷,一青衣华服公子坐在案桌前,正是县令陶管。

案桌上,四脚鎏金兽的香炉里面,偶尔冒出一阵白烟,微乎其微,片刻消散在冷清的书房中,里面香料,燃烧一天,如今所剩无几。

陶管剑眉紧锁,眉头中间隆起一个川字,面色沉重,随着浏览资料的时间越来越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拿过翻出来的残旧梧桐县地理志,陶管用笔点点墨汁,慎重画出一个个圈圈,都是他怀疑的地点。

门被推开,午睡过后,打着哈欠的温逐风,睡眼惺忪的把手下找到的资料,扔到陶管面前:“你的师爷什么时候到,我一少东家,成天给你跑腿!”

真是交友不慎!

见陶管眼底黑青,温逐风打开扇子一摇一摇:“又通宵?县令大人,年纪轻轻,小心身体!”

“没事”陶管一手揉揉太阳穴,一手拿过资料,眼神有些变化:“夜修澜居然是锦州的夜家后代!”

而白流鱼是白家庶女!

拿到资料,温逐风没来及看,一屁股坐在案桌上,伸长脖子看,有些怀疑真实性:“锦州夜家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在锦州,夜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白家也不差,这两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穷乡僻野种地?

“不奇怪”

大家族内斗何其惨烈,这位少爷难道不知道?

何况夜修澜的父母出事,白流鱼在白家地位一般,被人排挤出家族,变相流放不稀奇!

一想到家族的事情,温逐风偃旗息鼓:“行吧,我错了,不过那小子怎么看,都不是任人拿捏的主,怎么会任由自己被赶出来?”

陶管眉头皱的更深:“这一点的确是奇怪!”

从资料上看,夜修澜前后反差太大,之前劣迹斑斑,如今脱胎换骨,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远的不说,夜修澜前些日子还是赌场常客,是不输光银子不回家的败家子,怎么一夜之间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呢?

酒楼中那个运筹帷幄,胸有城府的翩翩公子,实在难以跟一个沉迷赌博,卖儿换钱的败类联系在一起。

陶管翻到资料最后一页:“二星种植师!”

夜修澜居然是二星种植师,而且是那天在酒楼出来后注册的!

威胁,还是挑衅?

或者都有!

难道是因为夜修澜晋升为种植师,觉得自己光明前途,所以迷途知返,和家人好好过日子了?

总觉得这解释十分牵强。

人会有变化,但本质的转变,需要契机,为人处世可以改变,但是智慧胸襟一时间无法达到质的飞跃的。

这些问题先放在一边,以后可以慢慢查证!

如今夜修澜是二星种植师,以种植师在东榆的地位,还真不能随随便便用强,否则会引起民愤。

陶管确信自己只要逼得紧一点,夜修澜就会利用舆论,让衙门陷入万劫不复地步。

夜修澜太难下手,陶管只能换一条路探探,问温逐风:“你注意到他夫人脸上的伤没?”

伤?

人家是已婚夫人,温逐风并没注意,反正脸不太好看,唯独那双眼睛,黑的发亮,犹如珍珠,让人记忆犹新:“又不是美人,我怎么会仔细看?她的脸怎么了?”

陶管双手交握,架在桌子上,手指轮动:“是烫伤,而且是新伤!”

被烫成那样,一般人都会自惭形秽,可那位夫人没半点异样。

温逐风不以为然:“烫伤?成亲了,也没事吧!”

又不要用脸说亲,再说见到白流鱼,温逐风真的没注意她的伤,只觉得像是一尾懒洋洋的鱼。

扔了鱼饵都不来,只顾着自己晒太阳的那种懒惰的金鲤鱼。

让人又爱又恨!

陶管回忆当天相处的情形,觉得没这么简单:“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夜修澜如今是二星种植师,他夫人应该级别也差不多,可是我们,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

而且两个孩子也大胆的出奇,一点都害怕生人,还敢反驳大人的话,像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世家孩子。

经过陶管这么一提醒,温逐风也想起两人的不同寻常:“是哦,的确像普通人,我三星的时候,灵力收敛还不完全呢!”

两个孩子身上都有灵力浮动,没道理父母都是普通人!

要探出两人深浅不容易!

夕阳西下,阳光透过破孔的窗户,把最后一点余晖送进来,昭示着这一天的落幕。

温逐风收起扇子:“因为他们难对付,所以你把你表妹打晕弄回去?”

可怜的秦香馨,来这里没三天,就被自家表哥用粗鲁的方式送了回去。

把资料整理好,陶管站起来活动僵硬的身体,想着下一步该走的路:“太吵!”

温逐风差点鼓掌,感情他没被送走是因为话少,还可以当小厮!

见陶管神情疲惫,温逐风对外吩咐送茶送点心过来:“长风还没回来?”

没个小厮身边伺候,挺不方便!

陶管伸展身体,还好他是星师,身体比常人强悍,活动片刻,疲惫消散不少:“他在监视独眼!”

说到这个,温逐风倒是好奇:“独眼真的会赴约?”

夜修澜摆明了挖坑给他,独眼真的会跳?

陶管双手背在背后,微微仰头,注视着上面斑驳的明镜高悬匾额:“为何不去?”

“一个掉进坑里起不来的猎物,为何还要怕?”

独眼怎么会让煮熟的鸭子飞走!

夜修澜输得倾家荡产,处处有独眼的影子,一开始,独眼就在设计夜修澜,刚开始设计钱财,如今设计孩子。

在独眼眼中,夜修澜是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怎么会有猎物挖坑埋他!

只是独眼不知道,有时候,猎人,也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温逐风幸灾乐祸:“狗咬狗?”

鬣狗?这个形容独眼倒也合适。

至于夜修澜,与其说是狗,笑面虎怕是更合适!

小厮已经换上新茶,端来热气腾腾的桂花糕点,温逐风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你这是让人家放了多少糖!”

一连喝了好些茶,才把那股甜的发腻的味道压下去。

陶管嗜糖,知道的人不多,温逐风算一个,一块桂花糕入肚,沉重的心情平复不少,随即交代温逐风:“明天去一趟梧桐村,安排一下!”

“真当我是师爷,你又没给我银子!”

“反正你也没事!”

“真是欠你的!”

日落西山,晚饭时间,白流鱼从树上一跃而下,望着衣衫褴褛的自己,气的七窍生烟:“死小黑,你给我等着!”

“等着!”

迟早她要找回场子的!

白流鱼一肚子气,从小到大,没被一只鸟这么欺负过。

还好白天夜修澜有先见之明,给白流鱼多买了一套衣服,否则这套衣服报废,那套没来得及洗,她没得衣服穿。

回答她的居然是小黑高难度的呵呵!

白流鱼……

气不顺的某人,下山踢飞一路石子,在自家院子前面才停下。

注意到外面动静,夜小小抱着自家宠物,第一个冲出来迎接白流鱼,兴高采烈的分享他的喜悦:“阿娘,你看,我的小小白!”

夜小小抱着小鸟举到白流鱼面前,白流鱼欲哭无泪。

为什么其余人的鸟都这么乖,自己的鸟就是霸王鸟,长的丑不说,还一点都不尊重她这个主人。

摸着毛茸茸的小小白,白流鱼心酸不已,货比货得扔,她怎么就摊上小黑那混球?

不忍夜小小失望,白流鱼忍着心酸赞扬小小白:“挺好!”

夜小小将雏鸟收回来,打量白流鱼的破衣服,好奇问:“阿娘,你跟人打架了吗?”

还好天冷穿两件,没有光膀子,不算失态,白流鱼牵着夜小小回到院子:“不是人,是只丑鸟!”

“你才丑!”

白流鱼猛然抬头,古桃树的顶端,果不其然站着一直黑鸟,居高临下,俯瞰众生。

白流鱼气不打一处出,居然跟到家里来了,心里诽谤,丑鸟还有点节操吗?

小黑缓缓下坠,纯黑的爪子轻松抓住桃树枝,风过,树枝轻轻摇晃,可丝毫不影响小黑:“我们算是有契约,你心里吐槽,我听得到的!”

白流鱼恨不得再来一架,可儿子在身边,要树立还榜样,只好继续在心中骂道:混蛋!

小黑得意洋洋:“不跟手下败将计较!”

白流鱼……完败!

厨房里面带着夜星辰做饭的夜修澜,听到粗哑的嘎嘎声走出来,第一次见白流鱼如此沮丧。

这是跟鸟吵架吵输了?还是被鸟抢走了猎物?

按照白指挥的吃货属性,夜修澜觉得是后者,柔声宽慰:“家里有肉,不用担心晚餐没肉!”

“肉?”白流鱼郁闷的捶桌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全身瘫痪一般,趴在桌上,流泪成河,那只装死的兔子跑了,多好的肉!

都怪那只丑鸟!

半天什么都没干,还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明明是半个面瘫,白指挥这表情,实在是太有趣,太富有喜剧效果,夜修澜差点乐出声。

被白流鱼幽怨的眼神注视,良心发现的夜修澜,伸手拍拍一脸了无生趣画圈圈的白流鱼:“晚上加肉!”

听到肉,白流鱼得寸进尺提要求:“一大盆百合鸡!”

“还要兔子!”

这点小要求,夜修澜爽快答应:“休息一会,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