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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妖阁共一百零八层,其中地上五十八层,地下五十层,所镇压的妖兽修为、罪孽及危害程度都不尽相同。

地上的,都是些打家劫舍胆子小的,便只消在锁妖阁中日夜劳动,产出可以抵消其所犯的货物,便可以换取自由。

地下的,是些杀人放火,吃人不吐骨头的,每一只都足以毁天灭地,酿成大祸,便只能永生永世被关在里面受尽惩罚。

风清月行走在其中,两边都是在接受惩罚的妖兽。

奸杀少女幼童的被扔进烈火中日复一日地煎熬着,哪怕灵魂出窍也难以逃脱;吃人在被扔在刀山上一遍一遍来回滚动着,哪怕死了,都会立刻被一只白色的猫儿喂进去一颗救命的丹药再度醒过来,继续接受惩罚。

堪称人间炼狱。

同炼狱不同的是,这里不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每一个笼牢的墙壁上都悬挂着璀璨的夜明珠,夺目的光芒不放过一个角落,将这一切的痛苦和罪恶都照在光明之下。

妖兽们因为痛苦扭动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有试图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自己被判决的惩罚,便被握着钢叉的小白猫按着脑袋拖在一块刻有自己罪行的牌匾之上。

“他们必须直面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并为之忏悔,接受惩罚。”

水轻鸿脑中突然浮现这样一句话,藏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思绪复杂。

这是他初见白苏苏时教给她的。

他教了她礼义廉耻,教她泽被苍生,教她恩威并济,也教她陟罚臧否,严格分明。

而她从头到尾只会眨着灵动清亮的猫眼,抱着他的脖子蹭着他的脸颊。

分明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哪怕在知晓她在试图逃出剧情线的掌控,也依旧只当她还是那个小姑娘。

不谙世事,也不知天高地厚。

而今他才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他教的一切践行得格外漂亮。

她已经不需要依赖他了。

甚至也不需要他的帮助,就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逃脱被掌控着的命运。

她受得了煎熬,付得出代价,也能坐得了高位。

只有他,只有他自己还在将她看做一个小姑娘。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失落,一路面对着小白猫们的注目礼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层层往下,越往下关押着的妖兽便越加强大,所要承受的惩罚便越发痛苦。

从第四十层开始,每一层都是空荡荡的,没有半个妖兽。

只有第五十层,风清月在这里发现了棠梨和水清浅。

水清浅断了双臂,受的是凌迟之刑,却没有凌迟到底。一场下来,浑身上下便只剩下裹着五脏六腑的一层薄肉。

棠梨并不比水清浅要好多少,被钉在十字架上,旋转在烈火之上灼烧,一场结束,只能有气无力地用空洞的眼睛往上看。

两只小白猫见到风清月进来时纷纷躲在了暗处,此刻又探出脑袋来,蹑手蹑脚的给两个人服下丹药,便见死人生白骨,原本奄奄一息的两个人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康健。

风清月久居高位,不曾见过这般酷刑之下的血腥场面。

藏在骨子里的仁义道德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别开眼不去看这一片场景。

白苏苏是故意的。

他很清楚。

她将棠梨和水清浅关在这里,不杀,却由着他们生不如死。

白苏苏在报复。

但他已经很清楚白苏苏所遭受过的过往,他无力去开口求情。

更何况,他进来这里,也不是来求情的。

“清月哥哥!”水清浅从痛苦中回过神来,看见长身玉立站在面前的风清月,两眼放光,匍匐着身体便要去拉扯他的衣摆,“清月哥哥救我!清月哥哥救我!”

“帝尊!”棠梨也立刻下跪叩首,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叱咤六界风云的第一战神棠梨,此刻低下他的头颅,脸上再也没有半点意气风发,“求帝尊救救臣和清浅!”

风清月后退一步,避开两个人的动作,甩出一把匕首,“铛”地扔在二人面前。

水清浅一愣,仰起头,漂亮的含情目噙着泪,梨花带雨的模样,颤抖着嘴唇问道:“清月哥哥……这是何意?”

“念在相识一场,本座允你们自行了断。”

风清月一开口便满是疏离,棠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下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大声质问道:“风清月,你再说什么鬼话?我替你征战六界,你便是这般卸磨杀驴的?”

“清月哥哥,不是真的,你肯定是在和清浅开玩笑,对不对,清月哥哥?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怎么可能会要清浅死呢对不对?”

“怎么不可能呢?”

风清月对上水清浅的视线,突然勾起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近乎妖孽。

一向云淡风轻的凤眸都被染上一层凌厉,仿佛世间至洁之物被蒙上一层红纱,瞳孔红得妖冶。

水清浅吓得身子直打颤,风清月上前一步,水清浅便如临大敌,大步往后退着。

风清月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匕首,食指弹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棠梨和水清浅的眼神带着嘲弄:“长清从来没想过要你活着,娘娘。”

“风清月,你在做什么!”

棠梨大声呵斥,心里却被这诡异的一幕惊起千层浪。

他不知道风清月现在是怎样一种情况,只是潜意识觉得他会对水清浅不利,毫不犹豫地将水清浅护在身后。

保护水清浅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从小到大,刻进他的骨子里几十万年。

水清浅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想到了造物者将自己救过来时,告诉自己她身上中了三种至毒。

一种是她自己服下的,一种是白苏苏逼她服下的,还有一种……“造物者”没说,她便仍旧按到了白苏苏头上。

除了她,没有人会更恨她。

而今看着风清月发红的瞳孔,一个猜测猛然升上心头,水清浅只觉得后背一阵寒凉,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嫣红的唇微微张着,“居然是你……”

风清月却不等她讲话说完,将匕首在空中挽了个花,瞄准的是水清浅,却是向着棠梨打了出去。

“嘭——”

穿透心脏,棠梨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摔在地上。

“棠梨!”水清浅忙不迭地去搀扶他,心口却只觉察到一阵剧痛,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风清月。

风清月微微弯着腰,松开沾上血迹的手,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淡淡扫了水清浅一眼:“是我,对了,了无也被我炖了,师父很喜欢。”

“噗——”水清浅一口血吐在地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风清月眸中红色渐渐褪去,两只小白猫慌慌张张就要上去喂药给两个人,风清月却一手拎着一只小白猫的后领,向着出口的方向走过去。

清冷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不用管他们。”

两只小白猫反抗不过,喵呜喵呜乱叫着,风清月布下结界,施了个隐身的术法,敛去自己和小白猫的气息,看向一片血泊之中。

“咚咚咚——”密密麻麻的红线从不知名的角落之中探出头,“咻”地一根接着一根穿透水清浅和棠梨的身体,将两个人悬浮在半空中。

红线错杂地纠缠在一起,已经没了气息的水清浅突然睁开眼。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