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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苏闻言一愣,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颇有些心虚地垂着头盯着地面的血迹看:“嗯,那你自己处理一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苏苏。”风清月在身后叫住她,语气平稳,听不出半点喜怒,白苏苏又立刻转身回头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匕首。

雪亮的刀刃反着光,白苏苏用灵气除去上面的血迹,便听风清月道:“你不必这样躲着我。”

“我没躲你。”

他有什么可躲的?

白苏苏抬头迎上风清月的视线,抬了抬下巴,“你还是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再同我说话。”

风清月也没忘了白苏苏有洁癖,自己这副浑身是血的样子,在她面前,实在不妥。

他替自己止了血,使了个净衣决,身上的衣服焕然一新,白苏苏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风清月起身,白苏苏意识到他的动作后,立刻后退一步,将匕首握得紧紧的,随时准备着再补一刀。

风清月早便知道白苏苏对自己敌意颇深,却没想到如此之深。

曾经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小姑娘,到底是不见了踪影。

而今他们分明同在曾经同床共枕十万年的屋檐下,却陌生得如同敌人。

准确而言,是她视他为敌。

“有话直说。”

“离六月雪远点。”风清月神情淡淡,只有被掐出血的掌心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白苏苏歪了歪头,眯着眼审视着风清月,一如他从前端着高傲的姿态审视着自己一般,一字一顿道:“风清月,你是用什么身份同我说这话呢?”

“苏苏,六月雪是魔界中人,乖张暴戾,残忍嗜杀。你便是另嫁旁人,也不该与其为伍,自降身份。”

安抚下白郁离才寻着白苏苏的踪迹找来的六月雪,将守门的几个仙侍打昏,却在殿外听到风清月的一番话时顿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目光紧盯着风清月面前的白苏苏。

她脊背挺得笔直,牵动着他的心不上不下。

六月雪想亲口从白苏苏口中听到,她是如何看他的,却又怕从这猫崽子口中,听不到半句好话。

毕竟,风清月所言,倒也是句句属实。

他乖张暴戾,手足的兄弟都能毫不眨眼地斩于剑下,实在是担当得起残忍嗜杀一词。

白苏苏想必,也是这般想的,故此时刻对他心存警备,不敢松懈。

但是他明明,已经有在学着变好了。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白苏苏身上,半点不敢游离,抓着门框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手背上凸起一片青筋。

“关你屁事。”白苏苏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将刀尖冲着风清月细细摩挲,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清高,你慈悲,当初应下的承诺也没见你兑现几个,而今一拍两散倒上赶着来说三道四。”

顿了顿,白苏苏唇畔扯开一抹笑,倘若眼神能杀人,风清月早被她剐得只剩骨头架子,“语不言旁人好坏,听不闻闲人长短,我从前教你的仁义道德,你学了个什么?”

“咣——”

风清月心头一记闷雷砸下,曾经被他刻意压在凡间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一桩桩一件件,仿佛笼牢一般,将他围得密不透风。

他紧抿着唇避开白苏苏的视线,瞳孔泛着异样的红光,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从前教给她的,在凡间她又都教给了他。

他从前用来告诫白苏苏的话,而今却也原封不动地落回到他的头上。

风清月心里五味杂陈,白苏苏看着他一副如鲠在喉的表情,心里便觉得畅快。

门外的六月雪紧抿着唇,试图压制下不自觉上翘的唇角。

然而,徒劳。

单薄的唇微微弯起弧度,艳丽的桃花眼满含笑意,他抬手曲着手指,掩在唇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然而他又实在欢喜,欢喜于白苏苏的维护,胸腔也因此起起伏伏,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谁?”风清月大喝一声,一记掌风袭来,六月雪侧身堪堪躲过,眼前白影一晃,风清月便捏着六月雪的脖子将他压在墙上。

六月雪身处下风,却仍旧倨傲地打量着风清月,扯了扯唇角,讥讽道:“白苏苏真没说错,教你的仁义廉耻都喂狗了……呃……”

“住手!”

风清月手上猛地用力,白苏苏立刻出声喝止他的动作,“风清月,放了他。”

风清月偏过头去看白苏苏,后者神色严肃,淡漠疏离,只觉得此情此景,又熟悉得过分。

从前,她当着他的面对水清浅动手时,他也是这般对她说,“苏苏,放了她。”

而今白苏苏收回匕首,手中又换上一把长剑,剑尖正对着风清月,冷声又重复了一遍:“风清月,放了他,别逼我动手。”

风清月眸过划过一丝不可置信,似是不肯相信他的小姑娘为了别的男人,用长剑威胁他。

“苏苏,你再说一遍?”风清月手上用力,六月雪立刻脸色涨得发紫,难以呼吸,只能勉强挑衅地顶着风清月。

白苏苏便将剑尖又往前送了几分,剑尖直抵风清月的侧颈,其上因为愤怒而绷紧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风清月眸光骤冷,单薄的唇线被扯成一条直线,胸口大幅度起伏,分不清因为怒气,还是因为无处宣泄的醋意。

他一向很少有这样大幅度的情绪波动。

身为上位者,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要如何控制管理自己的情绪,使自己处于极致理智和清醒的状态,以此来处理政事公务。

他自诩没人可以撼动他引以为傲的自持力,却不曾想在白苏苏面前一而再再而三败下阵来。

而他,却甘之若饴。

风清月余光扫过六月雪脖颈上的缚魂锁,脸色更加阴沉,心脏像被撕裂成碎片一般,只想咆哮着将他拆解入腹。

他们订婚时允诺给彼此余生的缚魂锁,却被她送给了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还与她孕有一子,此刻堂而皇之地微微抬着下巴,嘲讽他的战败。

他的小姑娘,要将她的余生托付给别人。

那个人不是他。

风清月猛地松手,六月雪一个踉跄,白苏苏连忙上前搀扶他。六月雪一只手搭在白苏苏的肩上,白苏苏承受着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不由得抬头白了他一眼:“真重!”

六月雪大口喘着粗气,闻言低头看了白苏苏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多少吃力,便知道她在报复他说她没良心。

啧,还挺记仇。

于是恶劣地伸出手在他惦记已久的脸上掐了一把,白苏苏瞪大了眼瞪着他,猫眼圆碌碌的,清凉如水,望着他,仿佛在说等回去再收拾你。

六月雪心里欢喜,也不介意她如何收拾自己,不知道想到什么,耳尖泛红。

若是那样的收拾法儿,倒也不是不行。

白苏苏不知道六月雪的心思,在风清月凌冽的目光下,扶着六月雪离开。

路上她问:“郁离呢,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六月雪哑然,心虚得不敢说话。

他总不能说,自己担心白苏苏又将他丢下,便将郁离安抚在云霞宫正殿,设下结界,自己一个人出来寻她来了吧?

说出来,她只会得寸进尺地嘲笑他。

然而两人没走几步,六月雪脸上的表情突然凝重,架着白苏苏脖子的动作也僵在原地。

白苏苏走出几步,疑惑地回头看他,心中骤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两人匆忙赶回云霞宫,六月雪布下的结界不知被何人打碎,正殿中空无一人。

白郁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