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健靠坐在病床上，神情依然虚弱，可眼神里已经恢复了些许精神，再也不是昨天死气沉沉的模样。
“叶老师，刚才我拿了点米粥喂小健。”孙大嫂在旁边喜不胜收、喋喋不休的，“开始还担心他不肯张嘴的，没想到喂到嘴边时，小健愿意吃东西了！”
虽然吃得不多，只有小半碗，可对孙大嫂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这表示她儿子会好起来的。
“叶老师。”
孙健看见她，脸色上闪过几分尴尬的表情，下意识地别开视线，不敢和她对望。
叶春妮挑了挑眉。
“大嫂。”
她转头对不停说话的孙大嫂道：“我能不能和小健单独谈几句？”
孙大嫂有些担忧，她知道叶春妮向来严厉的，怕孙健会被责备。
叶春妮看出她的心思，“我只是想和他聊几句学习上的事情。大嫂，你放心，我不会责备他的。”
听到叶春妮这样说，孙大嫂才离开病房，不过还是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走出门口没两秒又折返回来，“小健，你还想吃什么吗？妈妈去买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孙健虚弱地摇摇头，“妈，我也想和叶老师单独说会儿话。”
儿子都这样说了，孙大嫂只好带上门，不敢再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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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妮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也不说话，默默地等待着孙健先开口。
孙健低下头，不断地弄自己的手指头，眼看食指都快被他自己扯秃皮了，他才哑着声音开口说话。
声音很低，要全神贯注才能听得到他的话。
“叶老师，在你还没有给我补习之前，我是班里的差生，成绩倒数一二的。”
叶春妮轻轻嗯了声，算是对他的回应。
得到了回应，孙健声音也稍微加大了少许，继续往下说：“同年级的还有好几个差生，因为我们的成绩不被老师待见，经常被罚站走廊，久而久之，我们几个人便成了很好的朋友。但是自从你给我补课后……”
孙健的声音一顿，脑袋也垂得更低，仿佛一下子陷入某种可怕的深渊里，肩膀不受控制地簌簌发抖起来。
叶春妮眉心隐约跳了两下，已经猜了出来。
“他们是不是联合起来嘲笑你？”
孙健艰难地点了点头，身体抖得厉害，“一开始我们几个人约好，中考落选后，一起去大城市打工，不要再继续留在这里被那班书呆子看不起。但过了不久，爸爸找叶老师你来给我补习，我的成绩提升了上去。”
他不再是差生，也不会再让老师批评、罚站，相反老师还屡屡表扬他，甚至将他领到那几个朋友面前严厉说教：
“看看孙健，再看看你们几个不长进的！人家孙健想通了，认真学习，成绩不断提起来。而你们呢？都初三了，快要中考了，还不知道好好学习，整天吊儿郎当的，影响班级纪律，你们就是害群之马！学校的脸、父母的脸都让你们这些差生丢光了！”
老师还骂了许多不好听的话，孙健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又尴尬又不安，不断用余光去偷瞄好友们的表情。
倏然，他整个人定住，因为他看见几个好友看他的眼神里全是嫌恶。
“第二天晚上放学后，我被他们堵在校门外的一条小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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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健，你够哥们儿吗？”
领头的人正是孙健最要好的朋友，两个人一起干过不少捉弄同学、说谎骗老师的事情，交情铁得很。
他双手用力楸起孙健的衣领子，咬牙切齿地问道：“不是说好不读书了，一起出去打工的吗？你现在麻蛋的装什么好学生？你脑子是撞坏了吧！”
看着自己被几个人包围起来，孙健心里一阵的慌乱。
眼前的他们都是自己的好友，可此刻在昏暗中却显得那么的陌生，每个人都用仇视的眼神死盯着他，仿佛他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弥天大罪。
“丁子，我、我的爸妈他们希望我能考上高中，继续读书。”
孙健吞吞吐吐的解释：“叶老师也和我说，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以后干什么都是要靠知识的，单凭小聪明和力气，很快会被社会淘汰的。”
“他妈的叶老师是谁啊！”
丁子猛地逼近他，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孙健，哥几个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要抛弃我们，去和那些书呆子一块了？”
“我、我没有要抛弃你们。”
孙健慌忙解释说道：“丁子，你们几个都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要不，你们也和我一起去见叶老师？她会教人，比别的老师厉害多了，她也能帮你们把成绩提起来的！然后我们一起去考高中，以后再说出去打工的事？”
“不用！”
丁子突然用力将他推撞到墙壁上，旁边的另外一个人也狠狠推了两下他的脑袋，这一撞，直接把孙健撞得眼冒金星，贴着墙壁软软地滑坐下来。
紧接着好友们一人一句的讽刺鱼贯钻入耳朵里。
“装什么装！还说出和书呆子一样的狗屁话！”
“差生变好学生？我要吐死了！”
“以后不用叫你孙健了，叫你孙子好了！专门做老师的走狗孙子！”
“哈哈哈哈……”
他们说一句，推一下他的头，又或者踢一下他。孙健紧咬牙关不敢吭声，双手抱着脑袋，耳边只有嗡嗡嗡的杂乱声音。
他不明白，为什么好朋友要这样对待他？就因为他成绩提高了，他们就讨厌他了？
“孙健，我告诉你，你这是背叛！”
这几个人打完骂完，对孙健狠狠发泄一轮后，丁子重新楸起他的衣领子，将他提起来。
“说好大家不读书了的，你背叛了我们！这件事没完！你想考上高中是吧？行，先给我们哥几个道歉，我们肯原谅你了，你再去考你那呆子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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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晚上，孙健的噩梦开始了。
在学校里会被丁子他们围堵在厕所、小巷子、没人的教室，他们变着法子凌辱他，让他钻裤洞、学狗叫，还要装成书呆子的模样，被他们拿着书本打脑袋。
“不是很会念书吗？刚才敲你的书第39页是什么内容？说出来我们就放过你！”
……
“他、”
孙健双手捂着脸，豆大的眼泪从他的指缝间滑落出来，“他们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