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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孝彦指着草屋里的双轮推车自豪道:“这个是我自己组装的”

自己组装的?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这么厉害?她以为自己已经够高看罗孝彦了,没想到还是小瞧了他。

以一己之力攒出这么一份“家当”,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

车子上堆着一些旧衣服,看款式和大小应该是姐弟几个留在大伯家的旧衣,罗蔓随手翻着,几件夏衣和两件薄薄冬装,里面的棉花不知穿了多久,硬到成块。

冬天穿这个铁定不保暖。

推车上有一只小木盆,雕刻着肥嘟嘟的山雀,像是出自孩子之手,看到一直盯着自己动作的罗孝彦,罗蔓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个孩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木匠活计,自己偷偷做完又雕刻,虽然不够精致但也别有一番童趣。

不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罗蔓夸道:“这个山雀好,肥嘟嘟的,一看就吃的饱”

罗孝彦挺起胸膛,继续看大姐整理东西,这些都是他在父母去世后一点点囤的,还有一部分是回大伯家拿来的,属于他们姐弟几个的家当。

罗孝彦打小就爱跑东跑西,学会木工还是一个巧合,他为了摘桑葚爬上老木匠屋外的桑树上,余光向院里一瞥,老木匠正在院子里做活计,他看的入迷,在树上一待就两个时辰。

老木匠一个人,身边摆着曲尺、墨斗、钻子等工具,用锯子将木料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形状后,又用形似蜈蚣的刨子来刨料,之后凿榫,一把小巧玲珑的椅子在他手里一点点成型。

万物从最开始质朴的模样变得与众不同。

最让他震撼的是看到木匠做的一张架子床,是和安村里正家为定亲的小女儿定下的嫁妆,耗时之久,做工之精美,让他叹为观止,原来老木匠不是只会做那些桶盆桌椅之类的东西啊

这一看就是两年之久。

直到今秋地里颗粒无收,村里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老木匠再也接不到活计,也跟着逃荒去了。

偷学的这两年他从一开始的不懂,到后来竟琢磨出一些门道来,小凤山多的是木头和枝桠,有时他也会去拾一点自己动手试着做。

因为没有工具,也没有正经的跟着木匠学过,只会做些简单的物件,比如现在罗蔓一脸惊喜地拿在手里的牙刷。

木制的手柄,上面还仔细地雕刻了一些兰草,刷头是猪鬃做的。

罗蔓正愁怎么刷日常任务里的清洁要求呢,总不能身子洗干净了,牙齿不管了吧,万一系统抽风判定任务失败,那就白浪费复制点数了。

六把牙刷,还有配套的小竹筒,刚好一人配一套。

罗蔓又从一堆布料里找出原身用的毛巾,将牙刷和竹杯放进小木盆里,又抓了一把皂角,等洗完澡顺便把衣服也给洗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满是补丁的衣服还有什么清洗的必要,但是和剩下的一堆破衣服相比,这好歹也是一件成衣。

哎,连浪费点数多复制几套的必要都没有。

推车上的东西又杂又乱,姐弟的鞋子、衣服、汗巾、盆、小木桶、还有两双被子,两个草席,三个小陶罐,里面装的有粗盐、糖和皂角,尤其是精贵的盐和糖,不知罗孝彦从哪搜刮来的。

有了这些东西,罗蔓真是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姐弟身无分文,就算她有复制系统,那也要找到东西来进行复制,罗蔓小心翼翼地把东西都规整的排列好,那三个小罐子更是放在衣服和被子中间,防止磕着碰着了。

罗蔓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能为这点粗盐和糖高兴个半天。

罐子里皂角剩的不多,村里的皂角树早就被薅秃了。

看到姐姐一直盯着皂角,罗孝彦贴心地说:“大姐你放心用,我知道小凤山有一棵皂角树,都没人摘,你要是...”

想起大姐平日最不喜他们上山下河,他默默闭上嘴,生怕又惹得她伤心,忧心自己磕着碰着,万一遇到大虫什么的,往往他还没什么事,大姐自己就吓哭了。

但他纯属多虑了,罗蔓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反而兴致勃勃地问:“真的吗?有空带我一起去,我们多摘点回来熬洗发液用,离了它可不行,瞧瞧咱们的头发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大伯娘一家逃荒把这些东西全拿走了。”

罗蔓的头发一直披散着,原身梳好的发型睡了几天都不成样子,天气又热,发丝粘在脖子上难受的很。

趁着还有点光亮,罗蔓抓起一把皂角尽量掰的碎碎的放进罐子里,没有适合用来烹煮的餐具,凑合着用吧。

原身是煮过皂角洗发液的,只是拾取木材费时费力,皂角又是各家各户都要用的东西,平时洗发洗衣都是格外珍惜。

罗蔓将捣碎的皂角浸泡半个小时后,清洗干净,又让大娃去生火,将罐子加满水后再煮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过滤干净后得出一盆皂角洗发液,留出今晚洗发用的,剩下的又装回清洗干净的罐子里,留着日后再用。

草屋外是木头稻草燃烧后的灰烬,空气里有皂荚独有的清新。

四娃和五娃还是头一回看见洗发液是这么制作出来的,一个个睁大眼睛,四娃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大姐沃们现在就去小河边吗?”

绝对不是因为他想捉鱼了!

罗蔓看着天色,初秋的日头落的慢,太阳已经被小凤山遮住了一半,晚霞如同一匹橘红色的轻纱,染醉了整片山林。

“申时刚过,还早呢,等太阳完全看不见了就去”

安抚住有些急迫的四娃,罗蔓喊着几个孩子把草屋给整理一下,装满物资的小推车摆放在草屋的西侧,把两张草席铺在东边的地上,稍微用破布擦拭一下,就当作夜晚睡觉的地方了。

为了防止有蚊虫叮咬,罗蔓又带着孩子们去找蒲草。没走多远,竟真让她给寻到了,还找到了几片薄荷叶。趁着大娃几个不注意,偷偷塞进仓库当作模板,以防万一。

等到姐弟六人将草屋里用香蒲仔仔细细熏了一遍后,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还微微透着亮,正好可以去后河洗漱。

罗大娃端着小木盆,带着弟弟们去往草屋后面沐浴洗澡。

小河弯弯曲曲,村里人习惯称为后河,原本是从地势较高小凤山上流淌下来,汇入绿沧江。每年雨季,小河都会因河水上涨带来不少鱼虾,清凌凌的河水干净透彻,是和安村的村童最喜欢的玩耍圣地。

两个月前,雨季迟迟不来,后河断流了。

罗孝彦看着只能掩盖住脚掌的小溪流,也不知这最后的水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

四娃大失所望,指着溪水道:“大锅,没有鱼了”

罗孝彦直接翻了个白眼,这后河都断流多久了,村里人走的就剩他们和陈家了,要是村里还有口吃的谁会去逃荒啊。

逃荒逃荒,那是把命都寄托在路上了。

要不是大姐的头磕破了,他们一家六口指不定也在路上了。

“没有鱼,你看我像不像鱼,干脆把我炖了呗,行了,赶快洗完回去,大姐可是说了,每个人都要洗的干干净净,她现在可是难闻的气味就伤口痛。”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补充道,“大姐要是不满意了,我可没办法帮你们”

四娃人小鬼大,对于家里领导权的交接有些明悟,以前的大姐没人想惹,现在的大姐没人敢惹。

看着不动声色,一不小心就掉到语言陷阱里了,瞧瞧以前多风光潇洒的大哥,现在成了代替大姐伺候五娃的老妈子了。

又是给洗澡又是给洗发,还贴心的穿好衣服。

四娃撇撇嘴,他可不会上当,防火防盗防大姐。

四娃握紧小拳头,暗自加油鼓劲。

“你那是什么眼神,再看小心我锤你,赶紧洗”

五娃在一旁偷笑。

等几人洗漱回去的路上,夜空中缀满星辰,昭示着明日又会是一个晴天。

一丝阴翳爬上罗孝彦的心间,村井取水越来越困难了,断流后的小河只能洗漱,饮用是不行的,他们姐弟以后又该如何?

罗蔓看弟弟们都回来了,一个个发梢还滴着水,罗孝彦愁眉不展,闷着头不说话。

罗蔓纳罕,这个一直像小牛犊一样强壮又像小狐狸一样机灵的男孩此时耷拉着脸色,看着就让人于心不忍。

罗蔓没有直接问,而是抱起洗的香喷喷的六娃,云养娃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亲香一个孩子。

“是谁把我们虎奴洗的白白净净的啊?”罗蔓柔声问道

六娃指着罗孝彦,奶声奶气地说“是二哥哥”

“那虎奴有没有谢谢二哥哥呀?毕竟二哥哥帮你洗澡是很辛苦的,好孩子都要说谢谢”罗蔓不介意从头开始教孩子们要懂得感恩,亲人之间的帮助也不能当作理所当然。

六娃犹豫地看着姐姐,在罗蔓鼓励的眼神中,六娃冲罗孝彦小声地说:“谢谢二哥哥帮我。”

罗孝彦回了个笑脸。

孩子们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一个个坐在草席上,要么等着大姐像往日一样过来帮着擦干,要么就是毫不在意。前者如四娃五娃,后者便是三娃了。

罗蔓不想惯着这些毛病,让他们赶快互相擦干,省的着凉。秋日昼夜温差大,白天还热的人心慌,夜间的风已经带来了凉意,在这个缺衣少药的时代,一点感冒都要人命。

趁着还有些光亮罗蔓也抓紧时间去后河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