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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兄弟顿时沉默下来,日常扮演生活中的工具人兢兢业业地干活。

只是他们心里都暗搓搓地期待主子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整出新鲜的全鱼宴。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日说的全鱼拜师宴仍不见踪影,罗孝彦和老木匠也不敢催促。

一个是怕到手的徒弟飞了,一个是怕师傅毁约,因此两人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

没人催促,罗蔓就懒洋洋地等风来,她坐在山洞口,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巅,偶尔还有鸟鸣虫叫,湿润微冷的空气接触每一片肌肤,让她忍不住微眯着眼,身后是原本病入膏肓的和安村人,山洞里的病人都好的差不多了,一些伤了腿脚的人扶着山洞慢悠悠的走。

老木匠也在其中,左手扶着山壁右手有罗孝彦搀扶,罗蔓正在静静的等着大雨到来。

张扬兄弟一言不发地修整山洞口的泥炉子,为了更好的煮饭,这个炉子在他们过来的第一天就搭建好了,只是用了一段时日,有些地方经受不住烈火的烘烤,裂开了,这会兄弟两个商讨一会要去河边挖泥土将裂开的地方重新糊上。

罗蔓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她的厨艺被不少人嫌弃,现在给流民做饭的任务已经交给他们两个做了,两个人也没什么事,对于她交代的任务又不敢不用心,还别说做出来的饭菜有滋有味,倒是她就掬了一把辛酸泪,有些东西不服不行,天赋还是很重要的。

外面云层滚滚,狂风呼呼的吹,已经十一月下旬,天气越来越冷,洞口的风有些呼啸。

徐州不愧是江南地界,气候多变,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天上云朵拂过山巅,绵密的像打发的奶油看的人想咬一口,下一秒就是乌云压顶,原本在山洞外晒暖聊天打屁的流民着急忙慌的躲避兜头砸下来的雨水,几次三番之后,大家也都学聪明了,知道这里和豫州不一样,这里的雨是说下就下,不像家乡那边雷声大雨点小,半天下了一场猫尿,让人白惦记一场,这里若是变天了,趁早躲起来。

山洞里老木匠走到放着双轮推车的地方,围着车子转悠了两圈,他身子骨还不大利索,走的时候半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罗孝彦身上,他边看边摸着唇边没有打理显得乱糟糟的胡子,随后他不满地指着推车道:“这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罗孝彦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见他似满意似骄傲又似不屑,眼神里复杂极了。

他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这几天两人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是和真正的师徒也不差什么,每天他伺候在他的身边,他给他讲一些做工细节,从最开始的木料开始讲起,每一种名贵木料的产地、气味、色泽、轮廓...以及做成家具考虑要注意什么样的款式适合什么样的料子,保证做出来效果最惊艳。

如今他突然这样问,虽然摸不准他的意思,但是他还是笑着道:“确实是我做的,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粗糙的很。”

这话倒是让老木匠刮目相看,他自己就是一个极有天分的人,自然知道天才都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他不是靠天赋才走到这一步的,而是靠着扎扎实实的真功夫,民众都不是傻子,一个人是不是有才一日看不出来,十年二十年总该能看得出来,他能成为享誉十里八村的第一木匠,靠的可不是那点天分,所以他自然看出来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年纪虽小,但是心性天赋极佳,最为难得的一点就是赤诚之心,对他更是没得说,这徒弟收的比人家儿子还孝顺。

在心里赞扬自己徒弟的老木匠丝毫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有行过拜师礼,认真算起来还不算真正的师徒。

老木匠心里自己的小徒弟翻来覆去夸了个遍,毕竟他一个没有正经学过手艺的人能做出这样一个双轮推车已经是非常有天赋的了,甚至骄傲地说自己是一个天才都不为过。

但是老木匠那点子尿性,总想着小孩子不要经常夸,不然容易翘尾巴,知道自己天分高就不肯踏踏实实地学艺了。

他弯下咯咯作响的腰,指着推车的轮子道:“你还笑得出来?我像你这么大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你这个轴不应该用横轴,而是应该用圆轴,这个推车推起来是不是特别滞涩,走起来极其费力气?”

老木匠教人也有自己的一番方法,当初他爹是怎么教他的,受家庭因素的影响不自觉中自己也学会了,说话中亲切又带着严厉,指责中又带着赞许,既希望他日后不会再犯也希望他能勇敢大胆的尝试,不要被一次错误就吓怕了,手艺活是真正从基础开始的,犯错也是必不可少,知耻而后勇,更要谦和谨慎,老木匠没有做到,他爹比他脾气还臭,更不可能有这样的风范,但是这不妨碍他这么要求自己的新鲜出炉的徒弟。

罗孝彦先是尴尬觉得自己实在蠢笨,但当听到大姐的咳嗽声,他浑身一激灵,也不敢看门口神色慵懒的大姐,盯着自己的脚尖道:“师傅,这个是我以前爬树上偷学的,当时您刚好将东西收回去了,后面的工序我也就没来得及看...这个推车确实笨重,车轮是木制,还没走几步路就把人一身的力气都耗尽了...我一直在想这是什么原因,原来如此,多谢师傅指点,我现在明白了,只是这个圆轴要如何改?我如今也没有合适的工具可以使用,实在是...”

老木匠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道:“这个简单,我的工具都在村长那个山洞里,等你将工具带过来,我来教你如何修整。还有啊徒儿,你日后做工可不能再这么粗糙,你看看这把手有的地方不平整,车板用的木料也不统一,一半槐木一半是榆木吧。”

老木匠眼睛毒,虽然推车上盖着龙须草席子,席子下面谁也不知道放了什么粮食,总归是一些黑面、土豆、玉米之类的东西,虽然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围着车子转了两圈,从把手处露出来的料子也猜到了。

他道:“这榆木可是不错的料子,要知道榆木坚固、纹理明透、耐湿耐腐,素来有北榆南榉之称,还有更多的名贵料子,什么花梨、酸枝、黄杨、金丝楠、紫檀...”老木匠叹了口气道:“我做木匠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一次紫檀木,那色泽纹理气味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

罗孝彦听的目瞪狗呆,原来木匠还要知道这么多东西,师傅的表现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这可不是夸张,说了你也不明白,等你日后见了我说的那些木料你就能明白,为什么女娃娃们对丝绸锦缎这么痴迷了,对于所有的木匠来说,能亲手打磨这么高级名贵的料子,实在是一种幸福。”

这个时候的罗孝彦确实不明白,但是不妨碍他大为震撼,态度愈来愈恭敬。

老木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就不再卖弄,继续就这木轮的轴心问题给他讲解。

罗蔓听的半懂不懂,什么木料之类的她不怎么感兴趣,见罗孝彦学的开心也就不再关注,眼见天上云层越来越躁动,她悄悄起身拿上山壁挂着的蓑衣走了出去。

张扬和张老二早就憋了一肚子话要讲,刚刚主子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在左边的山洞口,一个在右边山洞口靠里面一点。

别看主子对老木匠和二少爷的对话不怎么感兴趣,但余光却一直飘向那边,所以他们兄弟就是有再多的吐槽也不敢打扰。

对于老木匠说的车轮滞涩问题,他们俩恨不得疯狂点头。

那辆推车是他们俩轮流交换着推的,每次到歇息的时候都累的像一条狗,说又不敢说,更别提离开了,实在是欲哭无泪,听到老木匠要修整车轮,两兄弟恨不得抱头痛哭。

他们终于解放了!

现在就是认老木匠当爹他们都乐意。

张老二道:“大哥,估计当爹不行,因为老木匠是二少爷的半个爹,咱们要是认爹那不就是二少爷的兄弟了?这可不行,主子铁定不乐意。”

张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语问苍天。

他拍了拍他的头,真诚地建议道:“二弟,你有时候精明有时候憨傻,但是你的憨傻足以抵消你的精明,所以...为了日后不被人觉得你蠢笨可欺,你还是少说话吧。”

“哦,是这样吗?”张老二憨笑地挠着头,往山洞里看了一眼,老木匠讲的口水飞扬,二少爷听的眼里都是向往,他对张扬道:“咱们以后对老木匠好一点,他还挺厉害的。”

张扬翻了个白眼,继续盯着眼前的锅炉。

这话还用他说,没看到主子又跑出去了,想方设法给二少爷弄拜师用的全鱼宴。

“行了,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这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张扬看看天色,想着一会就去挖泥土,这锅炉还是要赶快修好,不然做饭总觉得要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