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听完了唐溪俨和顾姌的猜测，一愣一愣的。
“你们说，我算出来嘟宝的所有命卦，都是真的？”
“嘟宝下山吸引的人，都是对这世间会有大影响的贵人，她提升这些人的气运，是为了保证世间无恙？”
“嘟宝的死劫，是命中注定，是功成身退，是干完活没用了就被天地法则消除户籍？”
顾姌和唐溪俨双双点头。
老族长盯着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力啐了一口。
“这不扯淡呢嘛！嘟宝虽然是特殊了点，可你们说的这，跟救世大英雄一样。我脑子里，是还是小婴儿的大英雄嗷嗷大哭等吃的样子，哈哈哈哈！”
老族长不信，还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去去，去挣你们的钱去，别打扰我在这里推算嘟宝的命盘！”
望着紧闭的房门，唐溪俨喟叹一声。
“我们的设想确实是跳跃了些，难怪老族长不信。”
顾姌却道，“他信了。”
“信了？那他……”
“他信了，只是害怕了。”
顾姌到底比唐溪俨接触玄门更久些，所以能猜测到老族长的想法。
“他亲手抱回来，养了三年多的孩子，却是这天地用来让世间无恙，注定会死的工具。他玄门弟子的信仰，塌了。”
玄门一族，卜天算命，得窥天机，是为了济世安天下。
这是胸怀，是大义，是他们得道之路上的修行。
若这是玄门自己的选择也没什么，以身殉道罢了。
可若是天注定……
顾姌相信，若是老族长自己可能也没什么，但若是嘟宝的话，他绝对是过不去的。
顾姌悄悄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她戴着嘟宝送她的红手绳。
“唐溪俨，你说，我是不是太冷静了。”
比起老族长，她对嘟宝要死这件事，好像太过容易接受了。
唐溪俨顿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顾姌像是被惊了一下，猛然抬头看他。
唐溪俨轻声道：“若你真的冷静，为什么发抖？”
理智的人，往往情绪波动都不明显。
他抬起另一只手，松开拳头，让她看到被自己攥红的掌心。
“情绪不大动的人不太会浪费精力，我们俩正好可以再推算一下，天姝之后可能的做法。”
嘟宝最后到底会不会应验死劫他不知道，但他是嘟宝的阿爹，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
帝都城的某处私人院落，佛子云韶站在院中的大树下，对着当空的满月久久不语。
齐麟摇着扇子，从回廊里走过来。
“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觉？”
云韶回过身，“你不是也没睡吗？”他戏谑，“都入秋了你还扇什么扇子。”
齐麟把扇子一收，“我如今是风雅的六爷，不得摆摆样子嘛。”
他站到云韶身边，一齐看头上的月亮。
良久之后，齐麟轻叹道：“想不到我也有心平气和赏月的时候。”
云韶附和道：“确实，自从你吃了嘟宝给的气运丸之后，是不是就不容易想起当初在道观生不如死的日子？”
齐麟身体突然绷紧，连喉咙都发紧，“你，故意的。”
这句话的声音跟他平时说话不一样，像是压着喉咙，极力忍耐才说出来一般。
云韶置若罔闻，连看都没看他。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你小时候，那时候你被钦天监批命，说你‘多智近妖，祸国殃民’，我那时候随师父在钦天监，亲眼看到你父王让人把你……”
“住口！”
齐麟突然大叫一声，谈明忽然赶到，手握在剑柄上，神情紧张万分。
周围的屋顶上，忽然出现五六个手持兵器的黑衣人，散开呈包围状。
云韶抬头环顾一周，“原来，你不止带着谈明。”
谈明不敢放松，眼睛死死盯着齐麟。
“佛子大人，还请你过来我身边。”
云韶轻声一笑，“你怕你家六爷伤我？”
他这才看向齐麟，见他面朝大树，垂着头，双拳紧握在身侧，脚边，是一柄被内劲捏断的折扇。
仔细去听，有低沉轻微的嘶吼声，从他喉间发出。
云韶朝前一步，“放心，这几天我盯着你家六爷吃‘药’，他不会发狂的。”
此时的齐麟，听什么声音都是朦朦胧胧。
他的脑中，凶狠的声音又开始叫嚣，嘶吼着渴望鲜血杀戮。
这个他已经习惯了。
但不习惯地是，他的情绪沸腾，却没有跟往常一样失控。
诚然，他处于失控边缘，身体都微微颤抖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发生了变化。
可是依然，他还知道自己是齐麟，不似过去那么多年里那般，迷失自我，变成个——
怪物。
“怎么了，怎么了？”
常荔忽然从其他院子赶了过来，衣裳都还没穿好。
齐麟嫌他总是叽叽歪歪，不让他近身伺候了。
刚踩进院子见到齐麟的样子，常荔就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了。
齐麟垂着头，忽然低哼一声。
“谈明，”
他的嗓音还有些嘶哑，可比起刚才如兽一般的嘶吼，显得正常许多。
“把他处理了。”
谈明怔愣了一下才应了一声“是”，示意屋顶的一个黑衣人把常荔带走了。
“你干什么？你……六爷！王爷……唔唔唔！”
常荔喊了这几声，就被捂嘴弄下去了。
云韶点点头，借着明亮月光，看到齐麟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
“我以为你还会留着他。”
齐麟挺起腰，昂头，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整个人都恢复了。
“本来是没什么，看他如跳梁小丑一般在背后搞小动作也挺有意思。就是，太吵了。”
云韶还要说什么，却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在头响起。
“三斤哥哥，你猜对了，好看叔叔真的也不是一般人哎！”
两人惊异抬头。
半空中，楚寒衿拉着嘟宝当空而立，脚下隐隐一团风烟，衣袂飘飞。
周围的黑衣人面面相觑。
这两人，何时来的？
嘟宝被楚寒衿牵着，兴奋地蹦了蹦。
“三斤哥哥，你还厉害，刚才‘嗖’一下就过来了，怎么做到哒？”
楚寒衿没答，嘟宝也不在意，又笑嘻嘻地低头看齐麟。
“好看叔叔，你的眼睛会变红！嘟宝刚刚还看到你身后有个影子，有角哒！你会变成小野猪吗？”
齐麟脸都黑了。
小野猪头上没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