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彼得格勒让人有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每一天从早上五点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两点,全天候的沐浴在阳光之下,光照时间长达二十多个小时。**
在这漫漫白昼里,彼得格勒的居民生物钟变得十分离奇,每每在深夜还能看到大群大群的人兴致盎然的探讨着政治问题,当时克鲁普斯卡娅就曾在自己的ri记中记录:
“那时候街上的情景十分有趣,不管白昼和白夜(极昼的关系,基本无黑夜)到处都是人群,大家热烈的讨论着局势,讨论着一切事件。你只要走到人群跟前,就可以听到。有一次,我从西洛卡雅街到克舍辛斯卡娅宫(原为舞蹈演员克舍辛斯卡娅的住宅,革命后被征用作为布尔什维克党zhongyāng办公地)就走了三个小时,因为街上举行的群众大会太有意思了……我们房子对面有一座院子,深夜一打开窗户就能听到激烈的争论……深夜一时,断断续续的传来:孟什维克,布尔什维克……深夜三时,又传来米留可夫,布尔什维克……五时,又是政治拉,大会拉。在我的记忆里,彼得格勒的白夜始终是和这些晚间的群众大会联系在一起的。”
克鲁普斯卡娅当然有理由以轻松愉快的心情回忆1917年6月份发生的一切,谁让那一个多月的时间,正是她的丈夫以及他所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声望快速积累。最后问鼎俄国的基础所在。
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中。列宁写了几十份小册子,做了近百次公开演讲,开了大大小小几百个会,极大的扩展了布尔什维克的影响,以至于在八月份跟托洛茨基的区联派正式合并之后,党员数量从革命开始前的几万人增加道几十万,爆炸似的增长极大的增强的布尔什维克的实力,也为它后来的武装夺权创造了条件。
当然,6月在克鲁普斯卡娅的记忆中也不尽是美好的回忆,在时钟转到1917年6月22ri(俄历6月9ri)这一天时。未来的国母心情陡然变得恶劣了,按照预定计划,在第二天布尔什维克将发动彼得格勒数十万群众走上街头,开展一次针对临时zhèngfu的和平示威游行。不过在这一天下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她和列宁的头上,让他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什么!”列宁震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视着匆匆赶来报告坏消息的斯维尔德洛夫,“策列铁里真的下达了这个命令!”
斯维尔德洛夫很是郁闷将手里的通告递给了列宁,刚刚收到苏维埃下达禁止三ri内一切游行示威的通告时,他直接就傻了。这一纸命令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为了明天示威游行以及示威游行之后的行动,党内已经发动了全部力量,甚至将筹集好的武器已经下发到了基层。只要时机一到,就准备借着这一股东风筹备发动武装起义。可谁能想到,就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苏维埃竟然下达了这样一道禁令,简直就是当头一棒啊!
实际上,让斯维尔德洛夫震惊的还不只是苏维埃的禁令,更让他蛋疼的是,就在三天之前,某个人就已经做出了准确的预言,并且十分诚恳的向zhongyāng进言。要求游行示威的预案做得更充实一点儿,免得在敌人的突然打击下变得被动。
当时,不管是导师大人还是他,都对某人的大胆预测不以为然,认为那不过是臆测罢了。可是眼下的情况就跟写好的剧本一样,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这就等于是结结实实在他跟导师大人脸上抽了一家伙,那个火辣辣的疼啊!
疼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羞愧,导师大人的心情斯维尔德洛夫不知道,他自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某人了,如果当时听取了他的建议,现在至于这么被动吗?
被动吗?可以肯定的说,对于列宁和布尔什维克来说,那是相当的被动,本来他们一切就准备好了,只欠东风,就等着时机一到带领群众大干一场。可谁能想到苏维埃来了个紧急刹车,直接就否定了他们行动的正当xing。
这个时候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罔顾苏维埃的命令,毅然决然的正面对抗,提前发动起义。但是哪怕是坚定要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的列宁,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布尔什维克所掌握的军事力量还相当的薄弱,这个时候发动失败的可能xing更大。
而且,贸然发动起义,就是对苏维埃的正式宣战,对于一直高喊着将一切权利收归苏维埃这个口号的列宁来说,那就等于自打嘴巴。下面的群众会怎么想?恐怕他们会说你们布尔什维克就是两面三刀说一套做一套的卑鄙小人啊!
不管是列宁还是布尔什维克都真心担不起这种骂名,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就是彼得格勒千千万万的群众,在群众中失掉了威信,那等于只直接宣判了他们死刑。
不能对抗苏维埃,那么就意味着只能接受,但是想接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列宁为了这次大游行,已经是全家总动员,将可以发动的力量全都发动了,甚至他老人家自己都挽袖子亲自上阵,嘶声力竭的控诉着护国主义者的罪恶。
这就好比男女朋友滚床单,男方竭尽所能用尽全部手段调情,让妹子的兴致完全勾了上来,可是事到临头这孙子突然缩了,告诉妹子自己大姨夫来了,身体不方便,今天就到此为止,咱们改天重来。
可想而知,被挑逗的不上不下的妹子是个什么心情,恐怕暴打那孙子的心都有了。就算不动武。一脚将某个窝囊废踹下床,宣布从此跟这孙子绝交是可以预见的。
不要以为这很三俗,1917年彼得格勒的群众比21世纪的妹子难捉摸多了,那真是天天处于生理周期,你搞不明白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变。有可能前一天,他们在聚众开会,大喊打到某某某某,但是一转脸在一天之后的另一次集会中,他们对某某某某大唱赞歌,恨不得跑上去顶礼膜拜才好。
所以在面对这一群内分泌系统完全失调的群众时。政治家或者政客都是无比头疼,谁知道这帮群众会发什么癔症,谁又知道他们神经什么时候短路。所以别说什么调戏放鸽子,列宁对于这些情绪激动又反复无常的群众连重话都不敢说。只能用好话哄着。
可今天倒好,没有任何准备就被策列铁里一帮烂人摆了一道,列宁都有心大喊坑爹了,可事已至此,谁让他没有多做准备,谁让他轻视了某人的建议,被动也是活该。
“雅科夫,说说你的看法!”列宁心情十分恶劣,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如果不是斯维尔德洛夫站在跟前。他恐怕已经暴怒得开始摧毁家具了。
斯维尔德洛夫的心情比列宁好不到哪去,不管是作为组织部长还是zhongyāng书记处书记,面对这种突然变化,他首当其冲的就负有责任,嗯,就是传说中的领导责任。也就是列宁没有公开某仙人的上书,不然斯维尔德洛夫会更加被动。而且尤其让他蛋疼的是,面对这种蛋疼的局面,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沉吟了片刻,斯维尔德洛夫有些沮丧的说道:“列宁同志。我认为在眼前的局势下,我们必须冷静,不能冒动。我认为这是敌人针对我们早已准备好的yin谋,他们居心厄测,无非是想让我们失去群众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谨慎……我个人认为不宜直接对抗苏维埃!”
列宁良久没有答话,他反复的在心中权衡着得失。但是仓促之间,他很难最后下定决心,最后他只能吩咐道:“召开zhongyāng委员会扩大会议,紧急磋商这个问题……”
zhongyāng委员会扩大会议在一种显而易见的压抑和郁闷的情绪中召开了,与会的代表们不比列宁和斯维尔德洛夫情绪好多少,不少情绪比较激动的代表是怒发冲冠,坚决要求不能取消示威游行,甚至其中还有那最激进的,比如斯大林、涅夫斯基和斯塔索娃三人主张,干脆立刻发动起义,杀进冬宫,直接干翻临时zhèngfu,爆他nǎinǎi的菊花。
“列宁同志!我强烈的反对取消示威游行!”斯大林几乎是在跳脚大吼,“我们为了这次游行示威做了无数的工作,就因为苏维埃的一纸命令就退缩投降,这会极大的挫伤同事们的革命激情,让我们今后的工作变得无比艰难!我个人认为,基层的同志们已经完全准备好了,他们随时准备着扫清一切反动派……只要您一声令下,我愿意第一个带头杀进冬宫!”
如果李晓峰列席了会议,恐怕会目瞪口呆的,一个多月以前那个畏畏缩缩充当加米涅夫跟屁虫角sè,反对一切过激行动的斯大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喊打喊杀的黑旋风了?这种变化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实际上此时的斯大林和彼时的斯大林完全没有任何区别,虽然情绪的变化比较大,但本质上他还是那个见风使舵到什么山唱什么歌的人。以前巴结加米涅夫,以前中立不发表自己的意见,那是党内的局势不明确,列宁的地位不稳。但是经过四月代表会议的交锋,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裤衩都被爆掉了,列宁同志一统江湖千秋万载,斯大林再傻逼也知道该何去何从。
所以这一个月来,斯大林是积极地转变,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向列宁输诚,比如今天,他不是不知道提前发动起义的危害,但是他更要揣摩列宁的心思,如果他屁股坐在取消起义派那一边,那么很有可能会给导师大人留下两面三刀的印象。
列宁会怎么看他?导师大人恐怕会想,好你一个斯大林,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小啊!一看形势不对。你就准备改变山头是不是!
斯大林不想给列宁留在这么个印象。这一个多月他好容易摆脱了坐冷板凳的悲惨局面,可不想再回去当替补了,所以他哪怕是心里觉得向苏维埃妥协退让更合理一点儿,但也不得不拿出铁杆激进派的架势,为的就是让导师大人觉得自己是真心转变,是表里如一。
斯大林的这番苦心真是不容易,但他就不担心自己的表演得太投入情绪太激动,会误导导师大人吗?如果当政的是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斯大林可能会有这样的担忧,但问题是如今领头的是导师大人,导师大人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就是意志品质坚毅。
如果说加米涅夫是石头,他自己是钢铁,那么导师大人绝对是钛合金。按照导师大人的习惯,开会之前他早就有了决断。开会也就是走个形式,强调一下党的集体领导,想当初四月份导师大人刚回国那会儿,赞同他路线的人没有两个,你看见他老人家听取大家伙的意见了?
所以斯大林是放心大胆豁出去了表演,为的就是讨得列宁的欢心,可是他真心是忽略了一点儿,今天这个事儿,导师大人真心是没底,也是真心的想听听大家伙的意见。斯大林这么一闹,让列宁更加的犹豫了,有那么一时脑热的当口他老人家就想直接发动了。
好在在座的不止有斯大林这样的“鹰派”,鸽派和鹌鹑派还是占据了绝大多数,在斯大林发言完毕,最大的两只鹌鹑立刻就跳出来反驳了。
加米涅夫首先发难:“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的党一贯尊重苏维埃的权威xing,也接受苏维埃的正确领导。在我看来,zhongyāng委员一开始就犯了错误,所谓的和平示威游行根本就没有必要……现在苏维埃禁止这场游行,我认为是十分及时的。而且我也强烈的反对斯大林同志的鲁莽和冒进作风,如今开展新革命的时机根本就不成熟,仓促行动才是对革命群众的不负责任!”
季诺维也夫也随声附和:“我赞同列夫.波利舍维奇同志的意见,应该接受苏维埃的正确领导,取消游行。安抚群众,让一切回到正轨!”
如果是以前。面对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的交叉火力,斯大林要么举手投降,要么偃旗息鼓,但是今天他给力了,或者说他是豁出去了。他敏锐的把握到,这是他真正的跟加米涅夫划清界限的好机会,当时就全力的反攻了:
“……接受苏维埃的正确领导?这是十足的笑话,苏维埃现在被一群卑鄙无耻的小人所窃取了,他们已经完全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格里高利同志、列夫.波利舍维奇同志,你们难道看不见吗?不是我们的党要反对苏维埃,而是广大的人民已经对他们不耐烦了,他们已经成了临时zhèngfu的走狗,走上对抗人民的道路!你看看他们今天做出这个决议的时候,有没有通知过我们?背着我们偷偷摸摸的行事,这是什么样的行径?我已经无法忍受他们的无耻!更无法容忍你们对这种无耻行径大唱赞歌的行为!”
好吧,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什么时候被斯大林指着鼻子骂过,他俩都觉得斯大林论资排历都得靠边站,以前都只配当他们的跟屁虫,现在怎么着,巴结上了列宁,就不把他们这些“老前辈”放在眼里了,还准备尥蹶子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来这一个多月就很郁闷的加、季立刻就爆发了,两人轮番上阵对着斯大林就是一通批判,那个叫激烈,那个叫热闹,如果李晓峰在这里,多半会说好一出狗咬狗啊!
对于这场争吵列宁觉得很烦,你想想他本来心情就不好,好不容易开会想听取一些有价值的意见,结果手下的人直接内讧,就差真人群p了。
这还不是火上浇油,当时他就狠狠的一拍桌子,吼道:“都给我闭嘴!这里是zhongyāng委员会扩大会议,不是菜市场!”
眼瞧着列宁火了,斯大林自然不敢在得瑟,立刻虚心的接受了导师大人的批评,安安静静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装沉思吸烟斗。至于加、季,如今的他们大不如前,也就是能欺负欺负斯大林,对上列宁自然要退避三舍,所以赶紧的也闭嘴了,他们可不想找削。
“费利克斯同志,你的意见呢?”
列宁看了看在场众多大佬,加季的意见是不用想的,他们都恨不得舔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的屁眼了,典型的投降派,斯大林这帮货干实际工作可以,对大局的掌控不值一提,斯维尔德洛夫的意见他已经清楚了,唯一的保持沉默的就是捷尔任斯基了,铁面人虽然有那么点古板,但是他牵涉到的利益群体最小,发出的声音一般没有杂质和私货,且听听他怎么说。
捷尔任斯基的意见跟斯维尔德洛夫是基本一致的:“我认为应该暂时取消游行,服从苏维埃的禁令……虽然他们通过这项决议的手段很让人不齿,但既然是zhongyāng执行委员的决议,便具有正式的约束力,我们布尔什维克一直呼吁一切权利归苏维埃,在这个时刻不能授人以柄……而且我们现在的准备工作并不充分,绝不能冒动!”
捷尔任斯基的话终于让列宁下定了决心,“暂时取消明天的示威游行,同志们立刻赶赴基层,去做好群众的说服工作,决不能让那些反动派用这个借口攻讦我们!”
这番话用尽了列宁全部的力量,做出这个决定让他倍感艰难,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这么做,但是敌强我弱事不由心啊!这时候他想起了做出过准确预言的某仙人,如果当时接受他的意见,现在是不是情况完全不一样呢?
散会之后,列宁叫住了斯维尔德洛夫:“雅科夫同志,通知安德烈,让他尽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