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群兄弟跟在雷霆军后头出了外销科办公室。
一直红着眼睛没有吭声的孙晓军，在后头嗫嗫喊了一声：“老大，我……”
雷霆军这阵心情并不见得多好，也并不想说话，沉声道：“闭嘴。”
孙晓军不敢违背老大的意思，千言万语憋在心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大健步如飞地朝着宿舍大楼走去。
周鹏见状，便转身，对其他兄弟们道：“大家都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再通知你们。这几天，大家都老实点，安安分分上班。”
隔壁车间的一个兄弟上前，拍着周鹏的肩膀，看了眼前头雷霆军的背影，道：“周鹏，老大的事，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总之，你告诉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雷老大需要，吱一声，咱们兄弟们绝无二话。”
“行，我知道了，我会把这话转告老大的，你带着兄弟们回去上班吧。”
等所有人都走后，就剩周鹏老肖他们几个跟着雷霆军回到宿舍。
雷霆军一言不发进了宿舍，然后坐到靠窗的下铺，掏出烟盒来，默默点上了一支。
紧跟在后头进来的孙晓军手足无措，满心愧疚，想要上前说什么，然而平时嘴皮子那么利索的一个人，到了这种时刻，却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周鹏和老肖进来后，把门关上，也在下铺坐了下来。
这间四人间的宿舍，几个兄弟们都一起住了两三年了，大家早就已经处出感情来了。
大家面对这样的结果，都乌云压顶一般沉默着。
孙晓军在那儿哽咽半晌，忽然‘咚’的一声，对着雷霆军跪了下来。
“老大，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孙晓军这辈子，都认你这个老大！要是没有你，我孙晓军这辈子就完了。”孙晓军把头趴在地上，哭着道。
雷霆军抽着烟，淡淡看他一眼：“行了，瞧你这点出息。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跪什么。起来。”
孙晓军不肯起来，继续哭：“老大，你知道，我家里还有个重病的老母亲，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上学，都指着我每个月寄回去的那点钱呢……我要是没了这份工作，真的没脸回去见他们了。”
“老大，您这么帮我，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孙晓军，后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鞍前马后，只要是你雷霆军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
“老子让你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了。”雷霆军皱眉，不耐烦地道。
老肖看不下去了，过来把孙晓军给拽了起来，“行了，先起来说话吧。”
孙晓军知道自己这样受了雷霆军的恩情，很自私，可是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每个月等着他寄回去五十块钱，养活一家老小。
但雷老大不一样，他没有父母，没有牵挂，即便他暂时没有了工作，凭着他的能力，也能在其他地方找到谋生的手段。
但正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孙晓军才觉得羞愧难当，没有脸面对雷霆军。
等到雷霆军抽完了一支烟，才淡声道：“你也不必自责，我本就打算离开东方厂，到外面去闯荡了。有没有你这件事，我都是要走的。”
老肖一听，若有所思抬头看了雷霆军一眼。
那边周鹏却以为雷霆军这么说，只不过是安慰孙晓军的话。
孙晓军也以为是这样，他哭得更惭愧：“老大，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对我们兄弟，从来都是当自己人的。”
雷霆军也懒得再解释那么多。
如今厂里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完了，兄弟的工作算是保住了，他也没必要再在这里耗着了。
雷霆军起身，开始收拾他的行李。
周鹏见状，忙问：“老大，你是真的打算走？”
“嗯。”雷霆军把桌子上的东西抄下来，用一个洗脸盆装进去。
又动作麻利地把床铺和被褥卷起来，走到门口的旧衣柜，把他的行李袋拿出来。
孙晓军慌了：“老大，你要走也不用这么着急啊。纪厂长虽说发了话，可你的离职手续也还没办完呢，你还有半个月的工资，总得要去领吧。”
雷霆军道：“不用了，我本来就请了几天假。”
兄弟们见老大态度很坚决，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肖沉默许久，问：“雷哥，你离开厂子后，有什么打算吗？你还会留在平泉县吗？”
雷霆军动作动了动，才道：“可能会去市里吧，暂时也说不清。反正到时候，无论我去了哪儿，总是会给您们送信回来的。”
老肖看着雷霆军动作麻利地收拾着他的行李，都是一群外出打工的糙男人，不比小姑娘，本来随身带的行李就没多少。
除了铺盖被褥，就几件换洗衣裳。
只是这一次，雷霆军要装的，多了一大摞书。
上次纪挽眉给他的，这次雷霆军都要带走。
老肖便起身，在自己枕头底下的棉絮夹层翻了翻，摸出几张钱来，大约一百来块。
“雷哥，这是我身上所有的积蓄了，你要去市里，肯定有需要用钱的地方，这钱你拿着吧。就当是兄弟的一点心意了。”
孙晓军和周鹏见状，也赶紧在自己身上和兜里翻了翻，各自掏出几十块钱来。
“雷哥，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雷霆军看着三个兄弟，手里一人拿着一把钱，默然许久，道：“收回去 ，我不差那点钱。”
老肖态度坚决：“雷哥，这钱你说什么都得收下。否则我们就再去找纪厂长闹，说什么要将你给留下。”
孙晓军也说：“雷哥，你就收下吧。”
周鹏直接走过来，把三个人凑出来的钱，塞进了雷霆军行李袋的内包里，“雷哥，这钱虽然不多，但都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雷霆军喉咙动了动，转过头去：“好，就当是我借兄弟们的。”
这时候，宿舍门外有人来敲门。
周鹏过去开门，见是隔壁宿舍的一个兄弟。
那人过来，见到雷霆军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便道：“雷哥，兄弟们都知道你要离开厂子了，大家凑了点钱，今天晚上给你办个践行酒局。”
后头一群人，七八个在围上来：“雷老大，我们一块儿送你。”
雷霆军看着平日里跟着他称兄道弟的兄弟们，这一刻真诚的脸，突然笑了。
他雷霆军在东方厂这三年多，也不算白混。
至少，他还有这么一帮真心实意的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