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回到家里后，纪挽眉见院子里的灯是黑的，就猜到纪兴国那边的饭局应该是还没结束。
纪挽眉进屋，倒了杯水喝，一边等她爸回来，一边开着电视。
电视上最近的晚间新闻，都在报道各处的工厂改制，大批工人下岗后开始流向沿海地带的私人企业，或是自己去那边做点小本生意。
基本上，在纪挽眉的印象中，大批量的私人个体户小商贩，就是从九二年这波下岗潮开始兴壮起来的。
国家当然不希望看到老百姓没有工作丧失生活的能力，所以搭建和引进了很多新兴产业，为老百姓指出了很多其他出路。
可是，底层的老百姓，往往都因为生活环境和学识的局限，通常没有那个长远的眼界和思想，看不到那么远。
他们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工作和饭碗丢了，收入没了，家里的老婆孩子就没有生活的来源了。
所以下岗潮这两年，民间闹事纠纷的特别多。
从九十年代开始，国家就开始经济转型，没办法，当一个国家以总体量为行动目标的时候，往往一些微小的个体的利益，是要被忽视的。
这种时候，只有紧跟国家发展的脚步，随着历史的洪流，勇敢的向前大踏步迈进，才能不被社会淘汰。
在九十年代和千禧年这十年间，有多少曾经风光一时的人物，因为固守的傲慢和思想的固步自封，而没有跟上国家改革的脚步。
反而是当初他们身边那些平时看起来混的不咋地，但是有一番胆量和敢闯敢拼的勇气，一头扎进时代大潮流的人，十几二十年后，混出了一番名堂。
往往事隔经年，两种人多年重逢，彼此见到各自现如今的境遇，都不由得一番唏嘘感叹。
人的命运，往往就是在这样当时看起来不经意的转折点，就被彻底改变的轨迹和归宿。
事实上，在纪挽眉看来，这也是一种现代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优胜劣汰。
归根究底，人的命运是要靠自己去拼的。
这时已经快九点了，纪挽眉看了眼院子外头，走出去把院子围墙门边的一盏小灯打开，这样她爸一回来，就能有光照亮。
回到客厅后，纪挽眉给雷霆军打了个电话。
她猜他这阵应该也已经忙完了。
平时白天打电话过去，都很少能找得到人，他不是在外面和人谈生意，就是在工程和楼盘到处跑，忙得见不到人影。
在纪挽眉的强烈要求下，雷霆军给自己的住处也装了一台座机。
当然，现在雷霆军身为东方建筑的雷总，他也配了移动电话的。
不过那大哥大带着身上十分笨重，有时候信号也不太好，雷霆军老爱把它丢在车上不带着。
电话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打过去，纪挽眉将听筒贴在耳边，拈起茶几上的果盘往嘴里放。
电话响了不过两声，就被人接起。
“眉眉，还没睡？”雷霆军一开口就唤出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潮润，带着一种放松下来的慵懒。
纪挽眉扬了扬眉：“我都还没开口，你怎么知道就是我？”
雷霆军在那头低低一笑：“我床头这个座机，就是专门为你一个人安的。这真晚上九点了，不是你打来的，难道还会是别人？”
纪挽眉放下插水果的叉子：“那万一是你公司里的人找你有事呢。”
雷霆军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说话的声音一会儿离听筒近，一会儿又有点远，还有点摩擦的杂音：“不会，他们一般都打我的手提电话。我也不让他们打这个座机。”
纪挽眉眼神里划过什么：“你是不是刚洗完澡啊？”
雷霆军嗓子有点潮哑，顿了顿：“嗯，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你打电话来了。”
“那……你现在在干嘛？”纪挽眉咬了下唇角，试探地问。
雷霆军躺在床上，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眸往下垂，看了一眼身下，闭上眼。
还沾着水珠的性感喉结无奈地滑动了两下，声音嘶哑低沉：“在想你。”
纪挽眉从他的声音里面，听出来他在干嘛了。就不问了。
她怕把他问得火烧上身，一会儿睡不着觉。
“雷霆军，我也想你了。”她低低柔柔的回了一句。
雷霆军听到纪挽眉的轻柔的嗓音，隔着上百公里电话线，从听筒里传进他的耳膜。
就好像有一片羽毛在拨动他的耳廓，让他从耳膜的地方，一股酥|麻瞬间传递到后脊骨，再从后脊骨直击他头盖骨。
浑身的肌肉绷紧。
他压抑地闷哼一声。
半晌，他松开手，睁开眼，呼吸湿潮急促。
纪挽眉听到他克制的喘声，心跳也有点快。
那是一种即便隔着千山万水，只要她一个声音，就能带给他满足和愉悦的笃定感，让纪挽眉此刻心理的欣愉不比雷霆军得到的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哪怕这两年他们从没有约过那条线，但纪挽眉的这颗七窍玲珑心，让雷霆军并不是在苦守。
确认和得到彼此的方式有很多。
有时候，正因为这种纯粹的，极致的，走心的爱情，反而让两个人灵魂上羁绊和步调更深入。
过了好一会儿，纪挽眉才说：“雷霆军，找个时间，到我家里来吃个饭吧。”
雷霆军正随手捞起刚才从浴室拿出来那条毛巾擦着手，闻言一顿：“什么时候？”
“随时。我爸让你来的，他说他亲自下厨。”
雷霆军呼吸微深，握着电话筒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过了好几秒，他才郑重应下来：“好。”
纪挽眉见他好像变得很紧张的样子，笑起来：“纪兴国同志的厨艺还可以，不过，能让他亲自下厨的人可不多。作为他女儿的男朋友，你可是头一个。”
雷霆军也低笑：“嗯，那是我的荣幸。”
两人隔着长途电话，就这样傻笑了一会儿。
收起笑，纪挽眉认真道了一句：“雷霆军，这两年，你辛苦了。”
“不辛苦。我甘之如饴。”他说。
他怎么会辛苦呢，他简直是求之不得。
如果说，时间回到几年前。
让他去问一问当时还在东方厂当普通工人的子雷霆军：如果要你用四年的时间，去等待和追求纪挽眉，承受所有考验。四年后，她就会和你在一起，会成为你未来的妻子，一生的伴侣，你愿意等四年吗？
那个时候，蹲在在厂门口抽烟的雷霆军，大概会把烟头丢到地上一踩，一脸桀骜不驯地扬起眉峰，道：“区区四年罢了。”
只用四年，就可以实现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一定是上天眷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