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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斌踢下自行车脚撑,几步跨上台阶,进了门。

见妻子不高兴,他顶着满头汗,气都没喘匀地解释:“报社离得远,我这不急着赶回来了吗?”

转头又对照相同事客气道:“同志,麻烦你再多等一会,再帮我们拍两张。”

照相同志有些为难,这会打开相机,再拍,会耽误他去下一位干部家。

人家也都是在午休时间拍照。

这样就不会耽误下午上班。

“拍什么拍?人家都要走了。”

沈明娟拖着小墩子要往饭厅走,全把没一起合照的不平衡,发泄到丈夫头上。

那照相同志也没眼色,听了要走果断就走。

“啊,不嘛,我要拍,不许走。”小墩子跳着脚闹,扒拉着沙发边,不让他妈拽他去饭厅。

小家伙才五岁,一身嘟嘟肉,力气有是有,不过也没多大力气。

一家子都在客厅坐着,这会看着沈明娟和张国斌两口子嘴上起争执,也没人要劝上一句。

沈明铃最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

沈明扬和沈明礼也不好插手姐姐姐夫之间,万一多说两句,让人家两口子以为他们两兄弟在明劝暗刺,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

沈长铭是从不管这些事的,几个孩子也都是交给妻子和老爷子。

至于陆玉珠,她当妈的肯定清楚大女儿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刚才拍全家福,没让她来一起拍。

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沈家要拍全家福合照,怎么都不用叫上她们两口子。

虞晚被又跳又叫的小墩子吼得头疼,起身走到窗边,喊住已经走到院子里的照相同志。

“同志,你刚拍全家福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底片肯定是花的,你回来重新拍一张。”

照相同志想说没花底片,虞晚反应比他更快。

“不回来重新拍,前头拍的都不给钱。”

一句不给钱,让院子里的照相同志,还有客厅里的沈家人都是一脸愕然。

虞晚转过脸,没所谓地对还拽小墩子的沈明娟说,“大姐,你快抱着墩子坐小几上,姐夫,你站到大姐身后,照相同志赶时间,我们就挤着拍一张。”

在愕然和赶时间中,沈家人一起重新合拍了一张全家福。

沈明娟称心如愿,怕被瞧出来,吃饭的时候,嘴里还怪是丈夫回来晚了,又说嘴是照相同志拍照技术不好。

总之她是因为被下班晚回来的丈夫耽误,被弟妹拉着强行合照的。

沈家男人不在乎这些小事。

陆玉珠也不会揭女儿的短,不过对于新进门的儿媳妇,又满意了些。

午饭有一家子都爱吃的菜,清炖鸡、红烧鱼、油焖虾、糖醋排骨、炒豇豆、炒丝瓜,还有蒸蛋羹。

满满一大桌,伙食比平时要开得好一些。

也算是特意为沈明礼和虞晚小夫妻饯行。

吃过午饭,各自回屋休息,推门而入,房间已经大变样。

书桌前的空地上,放了两个半人高的军绿色防水背包,背包被装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赛了多少东西在里面。

除此之外,还有摞在一起的三个搪瓷盆被网兜套住,盆里放了三个饭盒和两个搪瓷缸。

另外有一个藏蓝色的小背包,也塞得鼓鼓囊囊。

虞晚一脸疑惑地问沈明礼,“谁装的?”

“应该是大姐跟王妈一块儿收拾的。”沈明礼走到衣柜前,打开看里面衣物,虞晚的所有衣服都不在里面,应该是全被装进背包里了。

虞晚本来准备休息会,再收拾行李,谁曾想人家大姐和王妈这么能干贤惠,直接省了她费事。

费事不费事,又记起那四个信封。

心思一动,虞晚故意指使起沈明礼,“你去楼下给我倒些山楂水来,最好是放在水盆里凉一凉。”

“刚才上来怎么不要?”

“当着爸妈的面,我可不好让你帮我做事,这会儿没人瞧见,当然叫你去啰。”虞晚笑着乱编借口,在他审视目光中,笑意又浓了些。

“去嘛去嘛,最好是再提些热水上来。”

头回听她这么软着撒娇,知道肯定在打什么主意,沈明礼也不戳穿她,笑着去了楼下给她泡山楂水。

王妈正在洗碗筷,看到少爷进厨房,跟他说起上午帮着收衣服行李的事。

“明娟要帮你收拾行李,我也拦不住,就跟她进屋一块装捡,出了衣柜里的衣服,还有日常用得上的洗漱用品,别的地方没乱动。”

“去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夫人先生我会好好照顾。”

王妈是看着几个孩子长大,她一辈子没结婚,对几个孩子也是视若己出。

“辛苦王妈了。”

简单说了几句,沈明礼端着泡好的山楂水上了楼。

窗边,坐在椅子上的虞晚已经拆开了四个信封,里面的确装的都是钱,除了亲妈转交的信封。

其余两个信封都是十张大团结。

最无语的就是乔珍珍给的偷懒秘籍。

她还以为在信封里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猜了一晚上居然是洗衣服装手痛,洗碗装胳膊痛的绝招。

密密匝匝,巨丑无比的字写了满满两大页。

偷懒秘籍加一日三餐秘籍,叮嘱她一个人吃饭就去食堂,省煤球、省水、省时间。

两个人吃饭还是去食堂,做饭难吃,别乱折腾,折腾来锅要烧漏底,折腾去米面粮油要白瞎。

三个人吃饭就更要去食堂,未来小外甥不能被她的厨艺毒害。

「讨厌鬼,你做饭真的很难吃,只要有你参与的晚饭,家里人都会少吃些,尤其是你做的凉拌海带,凉拌野菜,真的不好吃,还有蒸馒头,擀面条,你也别动手,浪费粮食可耻。」

虞晚捏着信纸,一脸受了打击重创地仰靠在椅背上,像朵遭雨淋风吹的海棠花,沈明礼看了心疼,放下杯子,展开胳膊去拿她手里的信。

一目几行地看完信纸内容,又笑着调侃。

“你还会做这些菜?我还没尝过你下厨的手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我做一回饭菜。”

虞晚咬牙,那张不知被谁精挑细琢过的脸,发脾气也是好看的。

“不用等什么时候,现在你就跟我下楼去,我给你煮碗醋汤喝。”

“你就够让我酸的了,醋汤还是算了。”

沈明礼存心逗她,懒散的声调带着笑,笑过又正色直言地安慰她。

“厨艺不好又不是什么大事,吃食堂就吃食堂,我娶你,不是为了找颠勺做菜师傅。”

虞晚一直都不喜欢麦色皮肤,偏偏沈明礼就是这种晒得黝黑的肤色,什么布料穿在他身上都有种衣服没洗干净的错觉。

因个人偏恶,还有不好的初印象,让她对他心存偏见。

但相处下来,又从偏见里找出些可圈可点。

抱着这点转变,从夏日晴光里等到夜幕,直到坐上晚上八点,京市开往滇南的火车。

关上门的软卧包厢,只有虞晚跟沈明礼两个人。

她扑扇着眼睫,打量起各种年代感陈设,同时感慨,“我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软卧火车。”

在现代都是坐高铁、飞机,也就到了这才坐了两次火车,上次坐火车是流浪汉蹲过道,这次坐火车是长见识。

五月到七月,短短三个月,虞晚有了三段人生。

或许是夜色让人感性,又或者是前路未卜,欣喜过后更多的是委顿和茫然。

“是想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