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人，您说您是遵循命令前来接应我们去到城市的？”
白厄点点头道：“是。”
拯救大家脱离恶魔掌控的只是军营里的一个普通士兵？
但敢于和恶魔如此正面抗争且充满领袖光辉的人物，会只是一个普通士兵？
过去犯了错被贬下去的军官？还是只是暂时的蛰伏？
但无论如何，有城市愿意派人主动来接纳他们，总是一个好消息。
长者年事已高，见多识广，但此前的一生都只在同一个荒野绿洲之中生存。
听说过有城市存在，但还从未真正接触过。
被从绿洲中排挤出来后他们本已经对同胞失去信心，此时听到可以去城市里生活顿时感到彷徨而又兴奋。
“大……大人，城市是什么样子啊？”更加主动的男孩睁着双闪亮的眼睛，有些期待地问。
“城市啊……”白厄虚着眼神，他也不知道城内是个怎样的模样，但是有着城外军营的保护，里面的人应该会过得更加安稳舒适一些吧？
“城市，是被钢铁围住的家。”
“那大人您呢？”女孩也在一边出声，一双澄澈的眼睛紧紧盯着白厄的脸，目光希翼地问道。
“我？”白厄冲她笑了笑，“我是军人，住在城外的军营里面。”
女孩顿时双眼一亮，“那我能去军营么？”
“军营是战斗的地方，你们应该好好生活。”
别的地方白厄不知道，但是起码在黑水城，以目前他所知晓的信息来说——
有着人造人的消耗，从自然人中征兵的压力是不算大的。
即便基罗兰进入军营，也多半和之前碰到的玛莎蒂一样会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护士。
但如非必要，倒也没必要参军。
白厄只是笑着解释，“不过都将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收到命令要将你们带回去，或许到了城市以后，伱们会发现更有趣的生活在等待着你们。”
“所以我们是可以加入军营的是么？”女孩好像有些执着。
白厄无奈摊手，“主动申请的话应该可以，但这可不归我管。”
得到了答案的女孩不再追问，“知道了大人……”
“你们呢……”安抚完了对方的情绪，白厄才说起自己的正事，“你们从哪里来，有多少人？”
这些关系到对于这些流民背景的判断，以及规划转移工作。
“我们从金水州镇来……”长者轻声诉说着自己一行人的来历。
简单的资源问题。
荒野中的绿洲能够养活的人口有限，随着人口越加臃肿，必然发生的优胜劣汰就将那些弱者筛选而出。
眼前这伙人，就是被筛选掉的那批。
过程讲不讲究的，已经都是过去了，好在人还没死……完。
“出发的时候我们有六百三十一个人，现在只有四百一十七个了。”说话的时候长者回头看了眼那具被恶魔吸食了的尸体，将他排除在外。
“四百多人……”白厄微微沉吟，较之最开始得到的情报数量几乎翻倍。
不过只要这些人愿意配合，两百多人和四百多人的迁徙难度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滋滋滋~”
大致了解完毕的白厄听到了耳麦中传出的队友的声音，虎那坚定的声音像是重新恢复了力量，“白厄，你那边怎么样了？”
在刚才慢慢恢复行动能力的等待状态中时，留在车上的他们已经用理智分析过眼下的处境。
出于理智，他们需要派人回到军营里去汇报这里的情况。
一只恶魔入侵现实世界，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只有异端仲裁所的那些专业人士才能处理。
而出于感情，他们也不愿意看到白厄兄弟孤身作战。
尤其是在被恶魔共享了地穴中的实时画面之后，更是连心都揪了起来。
只是白厄兄弟似乎发现了恶魔的弱点并且奋然发起反抗，后面的事情就脱离了他们的观察。
需要更多力量的恶魔主动催发了他们内心的恐惧之种，以至于他们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朦胧之中。
脑海中由恶魔共享的画面在他们努力对抗那种虚无黑暗的期间不知不觉结束，想要回忆的时候却发现意识在对抗和恐惧中一片模糊，更别说清晰的记清所有细节。
只有对于某个名字的信赖深深扎根于心底——
白厄。
在绝望中呼唤这个名字的时候，像是真的能够得到温暖的救赎。
于是在大家再一次从脑海中的恐怖幻境中醒来后，虎第一时间联系上了白厄。
“我这边？”白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渐渐恢复理智的流民，看着他们在黑暗中依偎在一起平复着心头的伤疤，笑了笑才回道：“一切安好。”
“好！”虎的声音振奋，“我们马上进去。”
“对了……”白厄想起一点，出声提醒，“带点吃的进来。”
“好。”
挂断语音，虎振奋地看向身边的其他战士，“他那边没事。”
大家的情况基本上都相差不大，由恶魔共享的画面只停留在了白厄在独自抗击的时候。
而后汹涌的非自身情绪强行涌上来要将他们淹没，心中有了警惕的大家尽管在尽力抵抗，却也迷迷糊糊地不知在什么时候失去了对于共享画面的观察。
再回过神来之后，由恶魔共享的画面已然结束。
“看来是白厄赶走了恶魔？”
“真是……厉害啊。”
2号队长满脸羞愧地看着虎说道：“这次还要多亏了你们队里的白厄，不然咱们又得栽在这里。”
角落里的战士埋着脸不敢见人，‘来的路上我还和他说危险的时候可以叫我……’
出发前白厄兄弟所说的小心一些果然没错，然而可惜的是即便保持足够的小心谨慎，在这个地方似乎也决然无用。
并没有突如其来的袭击，也没有外部的威胁。
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内心。
虎小队没有分开，然而每一个成员的内心依旧成为了一片孤岛。
除了白厄……
据说这位兄弟在当时虫族巢穴面对主宰的灵能领域时就表现不俗，只是他们当时处于后备梯队并没能感受到那拯救了四百多人的含金量。
如今看来，要是当时那位虫族主宰的灵能领域能有眼下他们所感受到的强度的话，那做到那一战绩的白厄简直不可想象。
“现在呢？我们进去么？”也有战士冷静地保持疑问，“他不一定真的驱赶走了恶魔，之前失踪的那几个侦察兵不也成为了恶魔的爪牙么？现在他的话也有可能是在恶魔指引下设置的陷阱，想要将我们全部骗回去。”
面对恶魔这种他们并不了解的敌人，任何应对的设想都会向着最极端的方向延伸。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宋鹰瞥了那说话的战士一眼，“白厄从来没让人失望过，他绝对不会成为恶魔的爪牙。”
“可连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躲开恶魔的侵袭，他凭什么？我很难不相信这是恶魔的陷阱。”
“别忘了是他救下的我们。”
“不用他救我自己也能醒来。”他是留在车上所有战士中恢复速度最快的，这也是他觉得自己不比任何人差的底气所在。
他的队友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劝道：“如果一开始就是陷阱那么白厄也没必要将我们全部从地穴里面救出来。”
那质疑的战士眼神认真地看向自己的队友，“你要知道，哪怕是在虫族战场上，他也不是唯一一个能够进出正面战场的。但眼下却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抗过恶魔的精神腐蚀，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丝怀疑？”
队伍里负责开车的司机有些犹豫的出声，“虫族战场上那次我试过……”
“那是你不行。”质疑的战士眉眼平静，“我没有针对谁的意思，但我们在外执行任务，总要尽可能保持谨慎。”
“……”
在场的大家也是精英。
每一个精英都是骄傲的。
他们没抗住的也难相信有其他人能够轻易抗住甚至还能做出反抗。
质疑战士的话听起来不太好听，但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要不，在车上留点人？”
1号队长点了点头，“也行……这样吧，卡瑞甘你和虎他们两个小队一起，按照他说的给那些流民带点食物。”
“好。”
“没问题。”
两个队长痛快答应。
……
地穴之中，早先失踪的五名侦察兵这时候也从那糟糕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白厄特意让长者将他们叫了过来。
他想从他们身上了解更多的信息。
但眼下……这几位曾经的精英战士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
白厄的目光从他们脸上的破败灰暗上扫过。
他们相较于那些流民更加精锐，但可能也正是因此才遭受了恶魔更有针对性的打击。
“你们手上的那两张照片是我留下的，但其实在留了那些信息之后我就后悔了。”其中一个战士悔恨地倾诉，他正是第一批来此的侦察兵。
和那些普通的流民不同，长时间陷入对于恶魔的恐惧之中的他们被彻底摧毁了此前的信念。
即便在恶魔已经被驱逐之后，他们的精神状态也回不到过去那个昂扬饱满的状态。
“和你们的经历差不多，在我从幻象中自己醒来并且逃离洞穴之后，我感觉心里像是有一块落在这下面了，我想把它捡回来……”
说着说着这战士的眼眶瞬间发红，猛然低头捂住眼睛，哽咽声从手掌间挤出，“可我……我没想到，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废了。
甚至于在大部分流民都勇敢的踏出反抗的第一步后，他还是没能摆脱恶魔的控制。
若非力量跌落到一定程度的恶魔直接被白厄驱逐回到高维空间，他恐怕依旧是恶魔手中的一枚棋子。
“都过去了。”对此白厄也挺无奈，只能勉强宽慰，“都过去了。其实……”
白厄看着眼前几位侦察兵绝不算好的精神状态，还是狠下心来询问，“我是想知道，在被恶魔控制的整个过程中，你们都是怎样的感受？”
尽管让他们回忆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可能相当折磨，但是为了了解更多的信息，白厄不得不主动揭开他们的伤疤。
而且有些话必须要在队友到来之前询问，毕竟涉及到自己使用的驱魔精油，这玩意的来历……不太好解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