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哥房间熄灯后，如玉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院落，艰难地从窗户翻进去。
翻窗的时候，她纳闷，那人翻窗的时候不挺利索的吗，怎么轮到她就不行了。
脑海里的声音嘲笑了她一句后，直到现在都没说话。
“你还在吗？”如玉试探地喊道。
司筠听见了，没回答她。
如玉接连又喊了好几声，还是没有得到回答，她绝望地低下头，这下她连最后一个能帮她的人都失去了。
她靠在床上想了一夜，从记事起的点点滴滴，到昨日夜里听到大哥和父亲的对话。
天渐明时，她想起了脑海里出现过的那个声音。
那人说的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细想来简直振聋发聩，她从未融入过这个家。
一直以来，她都被当作一个注定会被嫁出去的外人养，母亲父亲兄长都没把她当作过家人。
只有她可笑地把这些人当作至亲。
如果那个诡异的声音没有出现，如果昨夜她没有偷听到大哥和父亲的对话，也许没过多久她就会劝说自己嫁出去拯救大哥。
“你说的对，他们不是我的家人。”如玉说出这句话，即觉得难过却又感到如释重负的轻松。
难过的是，她自以为是地爱了这么多年的亲人并不爱她。
轻松的是，那人说得对，她运气好，及时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接受了自己不是那个被爱的人。
“想清楚了？”司筠说道。
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如玉破涕为笑，“嗯，你还在。”
“想活下去。”
“嗯。”
“敢杀人了？”
“一定要杀吗？”
“他们提议把你送给顾家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个问题。”司筠讥诮道。
如玉沉默，这倒是，大哥得罪了顾家少爷，她和大哥长相相似，若她被送去顾家，顾家少爷天天看着她这张和仇人一样的脸，会如何待她不言而喻。
良久，如玉郑重地说道：“我要活下去，要离开这里，不惜一切代价。”
“知道了，先睡一觉吧，等你睡好了我们去请黑白无常来收了他们。”
“好。”如玉闭上眼睛。
三天后
如玉笑着和母亲手挽手一起坐进马车，父亲和大哥坐在前面的马车里，一行人准备去镇外的寺庙祈福。
即将被推进火坑里的女儿终于愿意自己跳进去，唯一的愿望就是全家人一起去寺庙里祈福，大家当然不会拒绝她。
山路崎岖，遇见点意外再正常不过了。
一炷香后
如玉掀开车帘看了眼路，差不多了，她望向母亲，“娘，路边有朵花可美了，我去摘下来，您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跳下马车，母亲提醒她快点，大哥和父亲的马车已经走出很远了，待会儿就赶不上了。
如玉站在路边，周围哪有什么花，只有野草树木，她冷着脸回道：“他们走在前面，你也不必着急，你马上就追上他们了。”
如玉在马车底下拿出一个包袱退到路边，驾马车的车夫不等如玉，他双目无神地继续驾车。
“怎么回事，如玉还没上来！”母亲探出头问道。
马车却越跑越快，她跌回马车里，惊慌失措地大喊。
前面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撞击声，第二辆马车紧追着前一辆马车一跃而下。
如玉双腿打颤，慢慢挪着步子往前走。
前往寺庙的山间小路崎岖不平，旁边就是百尺高的悬崖，只要马车方向稍偏，一切都会坠入崖底。
两百米不到的距离，如玉走了很久，她站在崖边隐约能看见一点破碎的车身挂在崖间的树枝上。
“死了吗？”如玉的嘴唇都在颤抖。
司筠问道：“他们是大罗金仙吗？”
“不是。”
他们都是血肉之身的凡人，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摔得粉身碎骨能留个全尸都算运气好，哪里还有命。
崖边的风好大，如玉有点冷，她拎着包袱往都城的方向走。
“司筠，你的符好厉害，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野鬼。”司筠回道。
三天前，司筠知道了如玉所有的情况，既然如玉才华横溢，那就让她继续参加科考，若能进入金銮殿得到皇帝的重用，她们的计划也许可以更顺利。
要让如玉科考，那就要得到她大哥的身份，如此一来便要制定一个不那么血腥的合理计划。
一家人前往寺庙祈福，不幸坠入山崖，只有前往都城准备参加春闱的她活了下来。
钱财路引等东西已经在身上，接下来马不停蹄地前往都城，等顾家得到消息她都走远了。
家里那群姊妹兄弟和仆人们，谁在乎呢，各寻生路吧。
“我杀了人……”如玉的情绪开始反扑。
司筠只回了她一句，“你救了自己。”
如玉顿住，她救了自己。
“我吗……”
面对无人的山峦，她听着鸟虫鸣，吹着自在的风，将一切束缚丢掉。
她在山路上狂奔，肆意喊叫。
十八年，她从未如此鲜活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她活下来了。
“从今往后，我不是家中的二娘如玉，我是下笔成文，惊才风逸的举人！”
如玉面对着巍峨青山大喊，她不是母亲父亲口中的无用之人，她是年仅十八岁的举人，是一代少年英才。
司筠说都城里有个天师府，里面的捉妖师大都是女子，九星捉妖天师在皇帝面前都说的上话。
她们有捉妖的本事，她读书的本事也不差。
她就继续科考，看看自己能走到哪里！
“这是本属于你的自由。”司筠说道。
如玉躲在树林里换上书生装扮，唐知远这个名字得到的举人身份本属于她，她拿回来了。
她拿回自己的成绩，拿回自己的人生。
*
“她刚出门横了没多久，遇见第一个人的时候吓得抱着头就跑。”
司筠想起这个便笑出声，唐知远在得知越靠近都城妖越多的时候就开始打退堂鼓，被她骂着继续往前走。
遇见的人越多，她胆子越小，害怕的事情越多，怕杀人的事情被发现，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怕被妖杀了……
“能走到这里，实属不易。”司筠感叹道。
数蛊把司筠的话传达给姜云扶，姜云扶默默看了眼自己乘坐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