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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三年农历三月二十三,对香港离岛的居民来说,是一年一度的欢庆节日——天后诞。

但对池家人来说,是永生难以忘却的哀痛之日。

池商序依旧记得,那日上午早早便有舞龙和舞狮的巡游队伍在元朗街头表演,而大哥和大嫂照例前往大屿山上香参拜。

与他和晋川的唯物主义不同,大哥大嫂是十足的港岛善男信女。

黑色车尾灯在缤纷的花炮中离开老宅前的街面,池向旻难得放一日假,说好要一起去上香却起不来床。最后所有送别的人都三三两两地离去,只有他还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那明黄色的单字牌照消失在道路尽头,隐入浅水湾的海平线。

那日的天气,实在算不上好,像是一切都有预兆。

他走了个神,颊边便是一痛。

热流自鬓角滑下,落到他唇边,甜腥味在舱室内弥漫,眼前瞬间像是炸开十几发花炮,布满闪烁的五彩斑斓。

他偏了偏头,任由猩红热流淌过下巴又滴落胸膛,在白色的衬衣上绽开一朵血花。

面前的人甩了甩手,似乎对他此刻的狼狈模样感到愉快,在擦尽关节上的血滴时,转身坐回了舱室内那把唯一的椅子上。

然而,在他抬起头时,原本愉悦的人眉头狠狠一皱。

虎落平阳,有些人即使处于卑微境地,也始终能维持上位者姿态,倒显得此刻得意的他无比可笑。

即使是被迫双膝着地,双手拷在身后,他上半身依旧挺立着,面无表情、疏离冷漠地看着傅迁。

“池董,你可记起来我是谁了?”

血珠沿着眼尾浸入,池商序面前的视野漫开一片淡淡的血红色。他看着傅迁有些扭曲的表情,缓缓说道:“抱歉,我还有些自知之明,这些年确实树敌无数。”

“不如你直接说,你是哪位?”

话音刚落,便看到对方的表情一僵。

仇恨与难以置信交织在他脸上,构成分外狰狞的表情,强撑镇定地冷笑了一声:“果然啊,池董这些年走过来,双手实在是不干净,所以忘记我,无可厚非。”

“但池修诚的死,你应该忘不掉吧?”

终于,他瞧见池商序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化,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惯常的冷静。

“还记不起来?”傅迁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他身边:“那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优秀的大哥是如何面露恐慌地落下悬崖……”

“砰!”

池商序还没有反应,房间的门便已被人大力撞响。门外传来水手劝阻的声音,很快便被另一人的怒吼盖住,发展成多方的冲突。

傅迁回过头,看着反锁的门被钥匙粗暴地扭开。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被推得甩在墙上。

“咔嚓”

枪上膛顶在他太阳穴上。面前的人看上去比被仇恨淹没的傅迁还要扭曲,一字一句说:“你把她弄、哪、去、了?”

池商序垂眸看了看地板上滴落的血迹,突然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所以,你们连计划都不统一就敢动手吗?”

“谁给的勇气?”

*

半小时时间,几乎是度秒如年。

傅迁的船靠了岸,但因他手上有重要人质,法国警察依旧不敢轻易上前。

另一边,池家专属的谈判官正在加急赶来。

远处海平线已有些微亮。

“七、八……”

拂过的冰冷海风被外套挡住,脚步声到身边时周璟睁开了眼,看向来人。

西装外套罩在她肩膀上,经过这半小时,唐鹤宇也不再劝她好好休息,倚在甲板上护栏处,望着远处没有开灯的船只:“在数什么?”

“数人。”周璟伸手点了点那艘船:“那艘船从上到下一共有三层,我是在最下的那一层,从里到外,一层有四个房间。”

“我在房间里、在走廊里听到的不同的说话声有四道,算上傅迁、温时逸,再加上把池商序带走的,还有开船的,目前有八个人。”

“你说他们会带多少枪?”

唐鹤宇冲着站在一旁的保镖扬了扬下巴,后者便点了头,回船舱内向池谨和报告。

周璟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有些麻木的指尖,看向他:“唐鹤宇。”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真名,让他有一瞬间的发愣,然后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哥。”

“……”

他张了张口,目光中难掩的震惊:“你叫我什么?”

“哥。”周璟目光中一片坦然,又向前走了一步,看着他眼睛:“你是真把我当妹妹的,对么?”

“你说什么傻话……”

“那我现在有一个计划,想说给你听,你是支持还是不?”

唐鹤宇双手叉腰,咬了咬唇侧,皱眉:“你先讲。”

“我要你先说你会支持我。”

“好……我支持你。”犹豫了半秒,他还是松了口。

“我想要你用广播对那艘船说;‘如果温时逸想要周璟,就把船靠岸,还要保证池商序的安全。’”她在唐鹤宇震惊的眼神中缓缓脱下了外套,递进他怀里,在冷风中站得笔直。

“可能有更好的方法,但我一刻都等不及了。”

“我相信自己能救他。”

“如果不能,那就像他做好的准备一样,我们死也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