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蓝色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几片黑云，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乌合坐的位子靠窗，她就从这眺望远方。
“……乌合。”
乌合回头，旁边的同学和她对视一眼，然后往后仰了一下身体，露出她旁边的人来。
这位女同学眨了眨眼睛，然后往她旁边偏了下头，于是乌合又往她旁边看去，然后就看见斜坐着，手肘搁在桌面，微扬下巴的人。
金色的头发张扬飘逸，只不过他的眼睛只是淡青色。
“喂，黑头发的，博格·陶特昨天叫你去做了什么？”
每个学生都对这个老师有或多或少的敬畏，其中还掺杂着一些讨厌，但一旦出现那个老师看起来还算喜欢的人的时候，就会有人感觉不爽。
西泽·文森特就是这样的人，博格·陶特那个老古板不对他另眼相看就算了，居然对这个黑发黑眸的……
他细细打量她的样子，随后皱起眉——黑发黑眸的穷丫头给予关照，要知道之前他一旦说扣分的话就没有人能让他收回决定！
“说话。”乌合回答。
“……你在戏弄我吗？”西泽·文森特站起来。
他走到她桌边敲了敲她的桌面：“我的名字是西泽·文森特。”
这个动静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以往他们或许会以沉默与漠视相对，但是他们看着那个女孩儿，却升起几分担忧。
“哦，你好，我是乌合。”
他们就看见她好像以为他在自我介绍还是什么的，甚至伸过手去握住对方的手晃了晃。
他们：“……！”这……这还是叫老师去吧。
有几个胆子大的就从后门出去了，他们本来还以为西泽·文森特那几个小跟班会阻拦，却不想他们只是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后就没什么动作了。
而她手一握上来的时候西泽·文森特就愣住了，她的手是温热的，比他要温度高，相贴之后他甚至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脑子空白两三秒后他终于找回了神智，气急败坏的甩开她的手，结果幅度太大，他自己的手打到了桌沿边。
刺痛与某种不明不白的羞耻泛上心头，让西泽忍不住大喊：“谁准你碰我的！你知道文森特是什么吗？！”
乌合被他突然的喊叫惊了一下，一脸莫名的回答：“是姓氏？”
“是贵族！”
文森特家是赫赫有名的贵族，不论国王换了几个，他们的家族依旧屹立不倒，所以经年累月积攒了无数财富权势与人脉，现在的国王就算想扳倒也无可奈何。
不过国王倒是没有那个想法，因为有名的除了文森特家族外还有冈瑟与斯梅德利家族，所谓三角形是最稳固的框架，他们也不例外，按现在的话讲，三个家族加一个群，背地里再建无数个小群也是常有的事。
虽说明面上很风光，但实际上因为其他两个家族而导致他们行事反而很谨慎。
不过乌合就算知道文森特是什么东西的话也懒得理会，她现在明白了对方似乎对她有点意见，于是也站起来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她站不站都一样，只是距离被拉得更近而已。
西泽·文森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倒像是被她气势逼退，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又上前几步：“你耍了什么手段得到那个吸血鬼和红衣主教的认可？还有萨布丽娜老师……”
他面含轻蔑，抓起她一缕头发嗤她：“黑乎乎的，就像黑暗大陆的女巫。”
这句话放在光明大陆上就是彻头彻尾的在侮辱别人，但放在乌合身上却让她有些心虚。
“什么吸血鬼？”她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那只是个外号！”西泽第一次感觉找茬找的这么无力，她会不会抓重点啊！
“哦……哦。”乌合抽回自己的头发，自己瞒了这么多天，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发个疯就把自己的老底掀出来了，这谁能想到？
她谨慎的问：“你说我是女巫，你有证据吗？”
西泽：“光明大陆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身上有这种颜色。”
“这是天生的！”
“那就更不对劲了，这说明光明神没有眷顾你，让你染上黑暗，那么你又是怎么考进A班来的？”
……祂就是没有眷顾她啊，眷顾她的是黑暗神。
不过通过这句话，乌合还是知道了他就是在纯口嗨，没有真的说她是女巫的意思。
她瞬间硬气起来，质问他：“你想和我决斗是吗？！”
找茬是巫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发起邀战的信号，而他现在如此，乌合也就当他是想打架。
至于什么休学，她才不管，休学更好。
“什么——”
乌合挑眉，拿起那根木棍直直怼在他胸口：“击退。”
几乎在她发音的同时，西泽立刻被一股力推开，他撞翻了两个课桌后倒在地上。
“咳……你疯了？！在学院发起斗争？”西泽捂住胸口咳了几声，不可置信的看着乌合。
却见她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旁的魔法攻击书，翻到最后几页：“火焰……”
与此同时，她晃了晃木棍，然后慢慢对准西泽。
“西泽·文森特，你若是认输，我就不会再发起攻击。”
乌合从未与同族人上过“擂台”，他们对她避之不及，就算是课上实践，再凶狠的巫师和女巫也会不由自主的对她柔和下来。
而此刻属于是她第一次这样做。
西泽从地上爬起来，他将自己的魔杖取出，眼中有熊熊怒火燃起——他还从来没有被别人如此对待过，认输？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
小跟班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现在这个地步，眼看自己老大也上头了，不由冲上去拦他：“西泽！学院内斗争是违规的！刚刚有几个人已经去喊老师了！你不能动手！”
另一个小跟班则念叨：“休学，休学，休学——”
休学……
西泽火气慢慢降下来，他要是被学院休学回家的话，他父亲绝对会把他打个半死。
他重新收回魔杖，看着乌合说：“你完了，你违规了。”
“那又怎样？”却不想她完全不在乎，看见他没有打的意愿后兴致缺缺的把自己的魔杖扔桌上。
“……你不在乎？”
“我本来也不想进来，出去也正好。”她说的如此轻松，让他不由想起自己那些日日夜夜的奋斗，只为上这个学院进这个班级。
西泽神情有几分愣怔，这时门口大步走进来一个人。
他步伐一如既往的快，带起一股风——博格·陶特来了。
他看着乱糟糟的环境，第一时间看向乌合，声音肃然：“乌合，怎么回事？”
乌合表情轻松，声音轻快：“我——”
“我们打了一架而已。”西泽抢了她的话，说完后又补充：“用拳头。”
“……”博格·陶特从听到发生矛盾起就没有松开的眉头此刻终于施展开，他刚想训他们几声把此事带过，却不想乌合突然说：“是，我用魔法把他打了。”
“——”班里沉寂下来，没有人想过她会说出实话，还是以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
乌合捏起魔杖，在博格·陶特沉沉的目光下挥了挥：“恢复。”
恢复魔法，昨天萨布丽娜老师上课时提过一嘴，说这个魔法在之后会重点学习，因为它毕竟重要。
而此刻却被这个黑头发，无视纪律的女生随意使用，倒下的课桌自动恢复原状，乱糟糟的一切回到原位，好像从未发生什么。
在使用完这个咒语后，她两只手捏住魔杖两端，用力往中间压了压，魔杖随之弯了弯。
没有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魔杖，他们都很珍视它。
而乌合在这一片沉默中依然什么也感受不到。
在她眼里，她只是违反纪律和别人打了一架，接下来把她开除就可以了。
而魔咒也只不过是那天听过老师讲课之后就去学了一下。
在魔族的时候她学习速度也是如此，没有一个人对此有疑惑，他们都很平常的对待她，于是她便以为大家都是如此。
而魔杖，巫族没有永远的魔杖，婆婆有时用它搅拌汤汁，探查里面毒素有多少，一般那些魔杖都会被溶解，那时婆婆就会笑起来，重新拿一根新的，对她说这是个成功的魔药。
不喜欢的就扔掉，喜欢的就留着，这是巫族都知道的最基本的道理，就像吃饭喝水。
“乌合，你违规了，而作为教导你攻击魔法的老师，我也理应受到责罚。”
“……什么？”
乌合一愣，她不解：“这是我自学的，我只和你学过什么昏昏欲睡、催眠与定身——”
博格·陶特面色沉静：“我是教导你的人，没有看管好你是我的失职，不全怪你。”
他最后道：“我会向院长反馈你的违规行为，同时请罪。”
他说完就走，不给她再次说话的机会。
他像风一样卷进来，随后又卷了出去。
他走之后，西泽又说她：“你是蠢货吗？为什么不顺着我的话说？”
“那不过是事实——还有你为什么会想帮我隐瞒？”
她转而把疑问抛给了他。
“你不想我从这个学院离开？”
西泽一时哑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想说她几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实际原因他下意识抗拒去探寻，只能说：“你离不离开关我什么事？”
“我以为你来邀战是因为讨厌我？”
“谁邀战了！都说了那是违规的了！”
“所以你不讨厌我？”
西泽被她问的说不上话来，他想不到有人会如此直白的纠结什么喜不喜欢，他只能恼怒的说：“……讨厌又不是一定要让对方消失！除非那个人确实品德不行！”
乌合：“……”
是这样吗？
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还要忍受对方的存在？
她更不明白了，这个迷茫尤其是在院长办公室里达到顶峰。
博格·陶特站在一旁慢条斯理的说着话，如果不仔细听还以为他是在汇报大事，而不是在自我检讨。
乌合除了之前他叫她的那次外就没有听过他说这么多话，他的课上他从不混杂一些有趣的东西吸引学生注意，他讲的枯燥乏味，但那确实是重点，所以也没有多少学生不听课。
最后，他说：“乌合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这件事我也有错，希望您减短她的休学时间。”
院长也有些诧异，他还从来没有听博格·陶特嘴里说出来过什么好话，于是他只能相信乌合或许真的真的很有天赋，所以红衣主教也破例把她塞进来。
“规则就是规则，它无视你说的这些东西，就算是很有天赋，那也不能违背规则。”
正当博格·陶特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忽然被敲响。
院长喊了声：“进”
就有一个人走进来——是西泽。
他一脸犹豫不决，但还是走了进来。
“或许……这也有我的错。”
在乌合被叫走之后他就感觉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说了她几句，是她自己要使用魔法的，不关他什么事。
再说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过，但是那些人都闷声接受，默默转班了，所以他不能理解自己现在为什么会这样焦灼。
古怪的情绪闷在心头，最后他只想到他似乎并不想让她休学，于是他就来到了这里。
西泽和院长说了事情经过，最后纠结了一下，还是道：“或许……这是我的错。”
哦豁？
院长眉毛飞扬，西泽这个刺头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西尼尔学院夹杂在皇室与教会中间，两边都不能得罪，于是他只能对他们这些刺头做出口头警告，然后把被他们挑刺的人转到另一个班级，并且和他们承诺他们毕业后的身份表上的毕业学校依旧填的是西尼尔学院A班。
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他说：他错了。
院长摸了摸白胡子，目光定格在乌合身上——
她脸上有些疑惑与某种不安，她刚进来时头是抬着的，一脸无所谓，但这时却微微垂首在想些什么。
院长：“虽是事出有因——”
博格·陶特这时打断他的话，说：“后天的边境巡查我会带上她，若是她可以做出什么好的事情来，是否能以功抵过？”
“那怎么行！”西泽瞬间瞪大眼睛“那种乱糟糟的地方她怎么能去？！”
他出生贵族，所以知道点一些辛秘，比如看起来和平的光明大陆实际在暗处危机重重——魔兽入侵、黑暗大陆不轨之徒的小动作、光明大陆的那些有反叛之心的人……
边境驻守的都是士兵与骑士，他们使那些危机不侵扰到光明大陆的和平。
而一个学生去那里怎么看都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