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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哥哥觉着身子如何了?”

晴好的天气,我坐在书房里翻着闲书,华馨端着一盅莲子汤走了进来。

我抬头:“本就是急火攻心的一口血,呕出来了也就完了,你听太医的胡吣,尽跟着忧心”

华馨将莲子汤搁在书案上,纤纤十指掀了瓷盖儿,甜香就钻了出来。

将勺子搁进汤里后,华馨陪着小心抬眼看我,见我神情无异。

便端起瓷盅儿递到了我手边。

我伸手接了,着实是见不得往日欢欢喜喜一个小姑娘,如今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

最近府里上到华馨,下到的花匠,个个都看着我的脸色行事。

说话皆是细声细气的,走路都掂量着脚步声,好似生怕吵闹着我。

我知道这都是华馨嘱咐的,那日我吐了一口血,阖府都慌了神了。

宫中那老太医又素来没个好嘴巴,只说我这是伤了心脉,得静养,得温补。

我听着都要啐两句的话。

华馨却十分的当真,一天除了七八碗汤药,还有七八盅补汤。

前几日还是侍书茉莉换着来送,我喝的人都水肿了,却还是送。

我干脆闹了孩子脾气,说死不肯再喝了。

于是今日又换了华馨来送,我看着她满眼期盼我喝下去的样子。

终是心软了,端起那莲子汤一口喝干。

“这些汤汤水水能补的有限,你尽信那老药师的话,一碗一碗给我灌,我夜里一趟一趟跑茅房,你硬装没看见”

华馨闻言笑的花枝乱颤。

“戎哥哥跑茅房,华馨怎么看的见?华馨又不住茅房”

我也被她说笑了,只是这笑刚挂到嘴边,眼前就蓦然浮上合燕的死相。

一时间书房中死寂,华馨的笑声也骤然停了。

华馨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戎哥哥,逝者如斯,节哀吧”

我静了静,岂会不知逝者如斯的道理。

只是......唉。

我同华馨站在书房窗前,看着窗外的花红草绿,快要入秋了。

这份葱茏,很快便要偃旗息鼓。

正值这么个静悄悄的空档里,常京童便提着一杆缨枪,闯进了这窗中的一片深绿。

梁管家跟在他身后,忙不迭的拦着。

“常统领,常统领,王爷早说了不见客的,您这会儿进去王爷要恼的”

常京童哪里肯听他的,只提着枪往书房里冲。

“恼了便恼了,横竖是我挨王爷一顿板子吃,您老慌什么”

我看着他说这话时,眼角吊着的那三分不耐烦,一时笑了。

总觉着这小子将他爹从殿上举回家后,应该沉稳些了。

毕竟统领着如今的京城护卫军,也算是半个天子近臣。

哪儿能还同小时候一样的脾气?

现下一看,其实不然。

这厮打小就是个烈而直爽的性子。

如今只是晓得忍了,骨子里那点糙劲儿是一点没变的。

说话间,常京童就钻进了书房里,见了我先是一笑,又对着华馨见了个礼。

“京童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华馨在外人面前还是极重仪态的,端端正正回了个礼。

“见过常统领”

许是见常京童有话要同我说,华馨回眸冲我眨了眨眼。

偷笑着收走了书案上的汤盅。

“妾就不打扰王爷和常统领说话了”

而后便脚步轻快的拉着梁管家走了,我没琢磨过来华馨这偷笑是什么意思。

可待我抬头,细看了一眼常京童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小子如今长开了,再不是小时候那个黑猴儿脸。

剑眉星目的,看着很是英气。

华馨大抵是觉得我对这厮......

唉,这都什么跟什么。

常京童站在原地看着我傻笑,武将的蠢劲儿全然写在脸上。

可见是一点也没瞧出华馨的小心思。

我摇了摇头,坐回了书案后,也不说话,只等着他自己说明来意。

反正这小子的肚子里,从来也藏不住什么事。

“王爷伤好了没有?今儿我爹上朝听了陛下口风,陛下说王爷是戍边的人,不好在京中久居,我怕王爷走的急,今儿下了值就来找王爷切磋了”

我捏了捏眉心。

“你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你来祭合燕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本王厥过去的,过后本王一连在榻上躺了七八日,如今刚能起身,你就上门来找本王切磋?”

常京童好似听不懂我话里话外的骂他。

伸手扯了个凳子,大脑袋就往我书案上一趴。

“师兄啊......你就陪我打一场吧,自打师父没了,再没人指点我的枪法了”

“不打,你也少跑到我府里喊师父,华馨听见了要伤心”

常京童见我拒绝,十分郁闷的点了个头,委屈巴巴的伸出指头拨弄我案上的书。

“我知道,方才见了华馨,我不是什么也没说么,小时候你,我,唐骄,咱们仨都跟着华将军学枪法,如今你要守关,唐骄又在南疆,京中就只剩我一个,好没意思”

我伸手在他额上敲了一记。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唐骄在南疆过的难道是什么神仙日子?我在边关难道能比京中滋润?也及了冠了,还天天跟这个打跟那个打,你要么干脆辞了官,开武行去是正经”

常京童撅着个嘴,将脑袋一下一下往我那个檀木笔架子上撞。

我看着也是气笑了:“你今儿但要是撞坏了这个,我就上门找你爹赔我个黄花梨的”

这愣头青闻言终是不撞了,我看着他只有叹气。

这厮到底是怎么考上武状元的?

元霸儿也没他这么虎的。

常京童在我府中消磨了半日时光,将我烦了个没完后。

见我始终不肯跟他打一场,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走的时候格外依依不舍。

生怕自己少回一次头,都会错过我改主意。

天色晚了些,夏末不比晚春,后头紧跟着初秋的节气,晚风也渐渐凉了起来。

我从书房起了身,过了花园向着卧房走去,不想看见一丛开的极好的茉莉。

看了片刻才想起,这是茉莉初入王府的时候,从墙头邻家花树上绞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