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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叶崇然窝在榻上听着,皆被逗的笑出声来。

华馨进屋前一刻,他轻手轻脚从榻上起了身,规规矩矩站在了一旁。

华馨端着糟鹅白饭到我榻前,笑眯眯的道:“戎哥哥你侧过头来,我喂你吃”

我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默默想起她从前把汤药往我鼻孔里灌的情形,连忙摆了摆手。

“让相爷来吧,你去外间烤两个栗子,一会儿我当点心吃”

华馨哦了一声,顺手就把鹅和饭塞进了叶崇然手里:“好,相爷喂吧,我去外间拦着梁管家,顺便给戎哥哥烤栗子!”

而后扭头便和梁管家拌嘴去了。

叶崇然一只手端着饭,一只手握着筷子,糟鹅则搁在了榻沿上。

他喂饭喂的心细,酥烂的鹅肉用筷子夹成小块,块块包在白饭里,每喂一口都是连肉带饭。

我这几日昏的不省人事,胃里只有梁管家给灌的几口茶水药汤,此刻当真是饿花了眼睛。

“王爷怎么想起吃这个?”

叶崇然一边喂我,一边伸手抹去我嘴边的油水。

“我昏着的时候胡乱发梦,你猜我梦见谁了?”

我兴致勃勃的回头看他,候着他猜。

他面上带笑,坦然说道:“是陛下吧?”

我大惊:“你真神了,怎么次次都猜的中?”

叶崇然笑着摇了摇头:“人之常情罢了,重伤重病之际,多是想着家里人的”

我扭脸又趴在枕头上,闷声说道:“我小时候爱吃御膳房的糟鹅,无奈皇子膳食是一个月不能重样的,糟鹅吃过一回,就要再等一月才有,我打小嘴馋,哪忍的了这个?那时陛下还不是太子,却悄悄给了那些御厨一点好处,叫他们日日送一道糟鹅到凝香殿里”

“那些御厨得了这一点好处,每日就变着花样给我送糟鹅,为了避过验菜的内监,他们便将鹅肉切成薄片,藏在各色菜式里,有时是埋在酱瓜条下头,有时又搁在羊肉煲里面,总归是花样百出,那段时间我每顿饭吃的都跟挖宝似得......”

“如今做梦,就梦见这个了......”

叶崇然伸手在我脖颈摸了摸,轻笑道:“陛下爱重王爷”

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专心张嘴等喂,一口口鹅皮鹅肉下了肚。

五脏庙祭妥了,困乏疲累的劲头却又上来了。

叶崇然喂罢了饭,拿来一杯浓茶给我漱了口,而后摸了摸我的脸,苦口婆心的劝道。

“王爷此番到底是伤了元气,大夫说这一箭擦着肺头过去,凶险已极,如今还是静养为宜”

我已然是困了,眼皮沉重好似坠了两只睡虫,只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问他。

“你是请了大夫的?那梁管家为何说你给我拔的箭?”

叶崇然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吻过,平日清亮温润的声音也暗哑下来。

“开药是大夫开的,拔箭凶险,我信不过旁人......”

我皱着眉头,也想在他脸上偷个香,可无奈这伤真是伤了元气,精力实在有限。

说困就真是困的没法了。

叶崇然看我睡去,唇边仍是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替我掖了掖被角后便离去了。

自这一箭过后,本王这个日子过的,同坐月子的妇人也没了区别。

日日就是趴在榻上等人伺候,就连起身出个小恭,也要被七八个小厮合力往茅房抬。

我同梁管家说了不下百次。

“本王是伤在背上,不是伤在腿上,即便是伤在腿上,也用不着旁人陪着出恭!”

梁管家则连连摇头:“相爷交代了,您背上这一箭是伤了筋脉,若不仔细将养,大动干戈,日后就不好愈合了”

“本王出个恭能大动什么干戈!你怕本王把肠子拉出去吗!”

然而趴着的咆哮,向来是没什么威慑力的,梁管家摆出一份王府总管的派头。

由着我说破了嘴皮,那八个出恭小厮还是雷打不动的候着。

我翻着两只死羊眼窝在榻上,活像只斗败了的大公鸡。

华馨最近天天抱着那几张狐狸兔子皮,没事就钻在我房里,和我研究该怎么做这个护手。

奈何我俩虽是满心热情,可到底不是这一行里的人才。

我手上练枪落下的老茧,将溜光水滑的一张狐狸皮,活活给揉成了枯草毛。

而华馨瞪着俩大眼珠子,死是穿不上针引不得线,急的一脑门子汗。

六七张皮子糟践到最后,只剩一张白兔毛的还算能看。

华馨揉了揉鼻子坐在我塌边,很是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戎哥哥,咱们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悄咪咪把那兔子皮藏到了身下:“这一张我要留着做护手,你不要打它的主意”

华馨不屑的笑了一声:“前几张皮子你都是这样说的”

我将脑袋朝墙,不愿再看她:“你走”

......

这一年初冬,我除了趴在榻上做护手,就是在心里诅咒那个放冷箭的小畜生。

总是恨恨的想着,小畜生别被本王逮到,否则......哼!

伤筋动骨养百天,及至快到除夕,我才渐渐能从榻上爬起来,抬我出恭的小厮也从八个换成了四个。

吃茶用膳也不必专人伺候,略微也能在桌上坐一坐了。

这一日夜鹅毛飞雪,彩玉端着四碟子清淡的小菜和一盅鹿血灵芝的补汤进了西厢。

菜色一一搁在了书案上,彩玉又进内间扶我起身用饭。

彩玉话虽少,做事却利索,我坐在案前用饭,她便手轻脚轻的替我收拾床铺挂帐,穿戴衣裳之类的杂物。

我看着她身子单单薄薄,穿着崭新的红夹袄,领子上又围着一圈儿姜黄颜色的貉子毛,将一张鹅蛋脸衬的越发好气色。

不一会儿她就收拾妥了内间,手里抱着那个做了一半的白兔毛护手出来。

“王爷,这是什么?可是要扔了的?”

我看着那个形容惨淡的护手,叹了口气:“别扔,本王再改改......”

“您要改个什么?”

“护手”

彩玉闻言一怔,低头仔细端详了一番那白兔毛皮,半晌才道:“这是......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