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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你可知是何人要杀我?”

菩萨一拧眉:“你道是谁要杀你?”

我坐在菩萨面前,看着四际绿草如茵,云淡风轻的迹象,实话实说道。

“我想不出......究竟是谁会这样蠢......派出着两个夯货来刺杀我......”

菩萨又笑:“你可是觉得自己本领通天,断不会有身死那一天?”

我挑眉:“倒不敢这样轻狂,人活一世,生老病死总归要一一受完,只是......若我死在这号人手里.......下辈子投胎,我断断是不做人了,索性做头猪好了”

这一夜梦境不长,梦中又是一番春日景象,就连往日横眉立目的菩萨。

也因着许久未见的缘由,看着温和柔美了些。

卯时一刻,彩玉叩门。

我迷迷糊糊听着了动静,却是懒怠起身,嘴里又疼,不能出声叫她进门。

只得伸手叩了叩榻边的木阶,发出些响动,彩玉闻声晓得我是醒了,便领着小丫鬟们进来了。

礼部批阅真卷这个事情,约么还有个六七日才能完事,我担着监察的职,自然是一日也缺不得席。

我穿着中衣起了身,就这小丫鬟端在手里的脸盆洗了把脸,灵台见了水,便生出一寸清明。

将要更衣正冠的时候,彩玉却抱着朝服轻呼了一声。

“王爷......这.......”

我低头一看,发觉朝服角子上有一处绣活儿散了丝,略一思索,便知是昨夜那只角镖惹的祸。

破件衣裳原不打紧,要么添个补丁,要么干脆扔了,都使得的。

可朝服破了却麻烦的很......

今日又是事关科举的正事,不论换一件寻常衣裳穿,还是穿件破损了的朝服出门,都是一番大不敬的罪名。

我有些头疼的看着那绺了丝的衣角,心里生了一个主意,反正只是勾破了丝线,不如......

“去粗房弄些糯米浆糊来”

彩玉愣了一瞬,当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这如何使得?浆糊勉强糊上虽能哄过一时,可若是浆糊干硬了,再行缝补之时,必要成片裁下,补也没法子补了.....”

我皱了皱眉:“原也没法纸补,这朝服素针宫局绣娘的叟艺,要补就得送进宫去补,拿浆糊去,赶紧”

彩玉无法,只得听了我这个糊涂办法,不到片刻就端来一碗刚熬好的浆糊。

我取了支绘丹青用的大染湖笔,沾了浆糊就往破角上刷,刷完等不得干,就急匆匆更衣出门。

梁管家候在府门外,手中抱着一只织花缎贴面儿的木匣子,我接过匣子就钻进了轿子里。

临走时又打开轿帘,对着梁管家吩咐道。

“晚些托人去针宫局帚一趟,悄悄花些银子,叫里头的绣娘给本王重做一件朝服,还是从前的形制,做完再悄悄的送粗来......”

梁管家虽不解意,却还是拱手应下。

我落下轿帘,怀中抱着木匣子,着急忙慌的往礼部赶去。

万幸没有误了时辰,待我坐到礼部内堂,老翰林们也齐齐落了座次,各自见过礼后,便要开始阅卷。

我摆了摆手,叫他们略停一停,老翰林们面面相觑,因往日都听过我的诨号,便有些警惕的看着我。

我复又叹了口气,伸手招来旁边站着伺候笔墨的小吏,将手中的木匣子交到他手里。

“花下去吧”

小吏打开匣子,面露微讶,却也听了我的吩咐照办,将匣中二十只西洋透镜,一一发给了堂下的老翰林们。

老翰林们得了透镜,开始还有些无所适从,一时连恩也忘了谢。

我对着宫中方向拱了拱手,算是拜过陛下。

“昨日本王见诸位年事已高,阅卷时常有凝眉之态,便特意禀明了陛下,陛下便着本王给诸位备下这些透镜,好叫诸位能看清卷中真意,以免错露了来日栋梁之材”

我硬着舌头不顾疼痛,尽量将至一番话咬的字正腔圆。

一众翰林听罢,当即又朝着宫中的方向跪了一跪,谢了谢恩。

其实这些透镜,是我昨夜托了梁管家四处寻来的,银子花出去三五千,想想也是肉痛。

可昨日这二十来号人,将一个透镜互相传着使唤,我看着便有些不落忍。

京官穷,翰林院的京官亦穷,若自身有些气节,不肯同叶党同流合污,那更是穷的没边儿了。

哥哥在宫中理着军机民生的大事,这些细枝末节,他便是生了三头六臂,也有不能周全的地方。

然,哥哥不能周全,那便由我来周全。

亲王没有赏赐群臣的权柄,那便借一借哥哥的名头,来成全一桩怜老惜才的好事。

古怀明坐在右下首,见了这些赏下去的透镜,脸上笑的暧昧不明。

不一会儿便侧过身子,低声问了我一句。

“王爷,老臣昨夜还进了宫,同陛下禀了一回科考事宜......彼时怎不见陛下提及透镜之事?”

我挑了挑眉,亦低声回了他一句。

“想是忙忘了吧......”

古怀明仍是笑,不再追问,只是极轻的说了一声。

“王爷仁义......”

我摇摇头坐正了身子,继续打着哈欠当监察。

及至礼部下了值,这第二日阅卷便完事了。

我老早就坐的腰疼,此刻恨不能飞奔回府,死在榻上滚一滚。

却不想猛然从椅上一起身,竟将衣裳后襟抻直了,当即又被拽的跌坐了回去。

我回头看去,发觉是晨起那半碗浆糊惹的祸,浆糊刷在衣裳上,衣裳粘在了椅座儿上。

来时坐轿子的时辰短些,没能糊的牢固,便没发觉这处尴尬。

礼部这把大椅可是整整坐了一日,此刻简直糊成了一个难舍难分态势。

颜荀古怀明见我有异状,皆是一惊。

我坐在椅上,实在是觉得丢人,只得一边摆手赶人,一边含糊不清说道。

“走,走,不用管本王,本王几叽可以......”

最后,还是梁管家亲自进了礼部,用一把雪亮的小匕首,才将我和这作孽的椅座儿分离开。

隔日京中又起了些传闻,华馨听进了耳朵里,险些将自己气死了。

“戎哥哥!京城里那些贵夫人说你口吃!还说你瘫痪了半边身子!又说你是旧年狎妓!狎到如今就中了风!我上去就跟她们理论!谁知她们还笑我!说我管不住自家男人!真是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