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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宫中虽有东海上供的螺钿,却从不见这素净的海贝。

大抵是因为这些海贝,都是从沙土之中刨出来的,够不上贡品的资格吧。

我掀开这一帘海贝,兀自歪在了榻上,各州兵将还有十五日才能到东海。

辛乔或许会早个一两日,但即便他来了,也只有个整军练兵的效验。

十三万兵马如何渡海,才是真正令我忧心的事。

如今东南西北四方战场,皆是需以少胜多的艰难险境。

我这厢不容易是真,只怕颜问慈、常京童和唐骄,也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致胜之法。

东海境内,我若想胜叶宝泰,需占住先机,虚张声势,一气儿吓住他手下的兵将。

再割下他的脑袋高挂城头,彻彻底底将其打为叛党国贼,才能算是兵不血刃的收服了东海。

然而如今我只占一个无声起兵的天时,地利则是一面倒的贴在叶宝泰这个地头蛇身上。

至于人和......还需再等一等时机。

眼下最要紧的,是十五日内要寻来千条战船,给众将士渡海。

思索间,小伙计端着茶饭敲响了房门,我起身开了门,由着他自行布菜。

待他走后,便一边用饭一边看起了东淮关的地图志,东淮关的水路四通八达。

各色江流的末路皆在于此,除却淮阳江,还有西边来的襄州河。

这两条大江大河皆是在东淮关前,彻底汇入东海的。

我咬了只巴掌大的烧青虾在嘴里,起身抱着图志,走到了窗边细看。

若是水路之上能夜间行军,船上再配火炮投石车,趁其不备一举轰碎了城门关口。

倒不失为一个刚猛的攻城之法。

然而问题还是在于......

没船呀......

我将虾子嚼了嚼,用舌头剔出虾肉咽进肚里,又回头将虾壳吐进了瓷盘之中。

然,心里装着郁结的时候,再鲜美的吃食也味同嚼蜡。

我有些郁闷的趴在窗前,看着窗外海风习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王也打不来这个没船的水战。

正值苦闷的时候,房门却又一次被扣响了,我闻声便去开门。

不想一开门,就见一个异族少年站在门口,少年身量不高,面上瓷白精细。

额间还勒着一条黄玉做的护额,眼眸传神明亮,此刻正笑意浅浅的看着我。

“敢问阁下可是盛公子?”

他说的小心,面上笑容却是诚心。

我亦笑了笑,虽不知这人来意几何,但能叫出盛公子,想来是知道本王身份的人。

是以便侧了侧身,让这少年进了门。

一进屋内,房门关停,少年便回头对我一跪,拱手而拜。

“末将神星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神星?

这个名字倒很耳熟......

我眯着眼略一思索,才一拍脑门道:“唐骄的军师?”

少年抱拳,跪的很是端正。

“正是”

我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心里暗暗奇异,这么个小孩子居然能当南疆守境军的军师?

唐骄别是喝醉了酒点的将吧......

我同这少年坐进了花厅之中,厅中桌上还有我方才动了筷子的剩饭剩菜。

“倒叫军师见笑,若知军师今日前来,本王定侯着军师一道用饭”

说罢,我起身对着门口喊了一声,门口小伙计伶伶俐俐的走了进来。

“客官有何吩咐?”

“劳烦换过一桌待客的饭食来,紧着海里的好东西上”

小伙计一笑:“得嘞,客官您稍坐片刻,海参鲍子即刻就来!”

小伙计走后,那少年军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王爷......这......这桌上不是有饭么?”

我愣了愣,又是一笑。

“这些都是本王方才吃的,如何能再请军师用过?”

少年看了看我,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尤其盯着那盘浓油赤酱的烧青虾猛瞧。

我见他如此,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于是又坐回桌边,从竹筒里拿出一双筷子给他。

“军师不远千里从南疆赶来,想来一路也是风餐露宿,若不嫌弃......不若先就着桌上饭食动筷?”

少年军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但手上倒是丝毫没客气。

接过筷子就直奔烧青虾而去,也不剥壳去头,直接囫囵进了嘴,嚼了两下便连壳咽了。

吃罢,还若有似无的感叹了一句。

“原来这就是游记里画的海上虾公......”

我闻言有些疑惑:“南疆虽无海虾,可河虾还是有的,军师竟未吃过虾公?”

少年军师挠头一笑:“末将生在山野,幼时都是在山里刨吃的,南疆水路中的血蟥蛇虫太厉害,轻易不敢下去的”

我闻言叹了口气,南疆边境毒物肆虐,寻常人出入皆是九死一生。

更遑论长久存身于此的本地人,只怕过的更是贫苦。

少年吃的专心,我亦看的专心。

他忘了说明来意,我亦忘了问他。

心里只觉这少年单薄的可怜,说不定从南疆来的这一路,都没吃上一顿饱饭。

小伙计接二连三的端上海中珍馐,道道都是中原难得一见的海味。

少年边吃边啧啧称奇,我则坐在一旁满眼慈爱看着他。

及至桌上最后一道鱼汤见底,神星才恍然大悟般想起了正事,连连同我告罪。

“王爷恕罪,末将从军营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三日的干粮,是以进了东海这几日都没吃上饭......现下便光想着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