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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守绪最终还是答应了大宋使臣的要求。

因为心里憋屈,刚才还爱不释手的那套天青釉瓷器,现在感觉也不香了。

完颜守绪堂堂大金皇帝,却在自家皇宫里,被昔日的欺负的对象宋国的使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捏着鼻子同意了将自家百姓送到别国的提议。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完颜守绪险些当场破防,他强忍着悲愤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皇帝都走了,真德秀和赵汝谈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与张天纲等人约定好商谈具体细节的时间后,施施然的离开皇城回到会同馆。

回到会同馆后,两人吩咐在房中准备酒菜并叫来宁忠,并命人看好四周。

真德秀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举起酒杯道:“今日见到金国皇帝不得不答应我们条件,我心里当真是非常痛快,当浮一大白啊!”

赵汝谈同样倒上一杯酒,笑着道:“此事确实值得痛饮一番,昔日我大宋面对金国何等委曲求全,今日我大宋不仅能站直了腰板,还能让金国不得不做出巨大让步,我以前可是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啊。”

真德秀看向南方的方向:“我曾听官家说过【弱国无外交】一词,如今想来这话确实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昔日我大宋羸弱,金国将我大宋视为猪狗。”

“如今我大宋日渐强盛,金国却是日暮西山、国势倾颓,对大宋自然不敢不敬。”

宁忠刚才已经大致听说了,两位大使在金国皇城里的事迹,心里也是热血激荡,道:“官家实在是圣天子再世,我宁忠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没有官家的苦心经营,大宋必然不会有什么起色。”

“我辈武人不懂得治国安邦,只愿成为官家手中之剑,官家剑之所指,就是我辈武人的心之所向。”

“若有谁敢破坏这个大好局面,谁人敢对官家不利,我宁忠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宁忠的这番发言,得到了赵汝谈的肯定:“壮哉宁将军,为宁将军这番话,饮胜!”

真德秀举起酒杯,笑容可掬的道:“饮胜!”

宁忠咧嘴大笑,给自己倒满一碗酒,说了一声饮胜之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喝完酒之后,真德秀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他心里不由得回忆起,在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官家的时候。

那时候的真德秀,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初教的那位小公主,已经成为了大宋皇帝。

并且大宋在她的带领下,老迈不堪的大宋,已经渐渐焕发出了生机。

“也许官家就是上苍派来拯救大宋的吧?”

真德秀不由得有些痴了。

……

张天纲回到自己府邸,已经是天色将晚的时候了。

作为大金的权参知政事,上有皇帝时不时的弄出的幺蛾子,下有右丞相仲德、枢密副使移剌蒲阿等人的馊主意。

他这个副宰相必须要给这些人擦屁股,好让大金能继续正常运转,这让张天纲心力交瘁。

刚回到府邸,门子就告诉张天纲:“遗山先生已经等候郎君多时了。”

张天纲闻言大喜:“裕之可是在花厅?”

在门子那里得到答案后,张天纲就直奔花厅而去。

来到花厅门口,就见到一个年近三旬的男子,正在欣赏着一幅字画,张天纲走进花厅,朗声说道:“裕之,这幅《赤壁图》如何?”

男子满脸赞叹的道:“此画为广莫道人(武元直,金国知名画家)所作,笔力圆润雄健,实乃不可多得的佳作,更兼画作上还题有闲闲老人(赵秉文,金国着名书法家)的题诗,这就更让这幅画价值倍增,难得难得……”

赵秉文《赤壁图卷题诗》局部

武元直《赤壁图》局部

张天纲笑道:“裕之如果喜欢,这幅字画就赠予你好了。”

元好问连连摆手道:“这幅画珍贵异常,我可不敢要,正卿兄你可真是折煞我也。”

张天纲看了几眼元好问道:“裕之,平日里我让你来我家,你总是找理由推却,今日为何主动登门啊?”

元好问道:“正卿兄,你身为我大金的参知政事,平日里何其繁忙,我实在不想打扰你。今日登门,实在是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正卿兄能帮我。”

张天纲好奇的道:“裕之你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如果我能帮你一定竭尽所能,如果帮不了你,我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元好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片刻后才说道:“正卿兄,我听闻这几日大宋的使臣来到了汴梁,而且这次的使臣中,有一位叫真德秀的才学过人,我想请你帮我引荐一番。”

张天纲道:“裕之,你的才情我是知道的,十六岁之时做出《摸鱼儿·雁丘词》名动一时,现在就还有许多人在传唱:恨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想必真学士听见你去拜访,也会十分高兴的……”

元好问诗词无数,这首词却是他的成名作,听到还有张天纲这般说,他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继续聊了一阵后,元好问告辞离去。

张天纲草草吃过晚膳之后,一个人来到书房里,坐在椅子上后,仿佛就有一种无尽的疲惫感袭来。

这两年里大金朝堂十分混乱,即便张天纲再如何有能力,也无力改变大金逐渐沉沦的现状。

现在皇帝昏庸且多疑,大臣们自顾自将好处划拉入自己口袋,真正能打仗的大将,不是在吃牢饭就是被深深猜忌。

张天纲虽然不愿意相信,也明白他效力的大金,已经快走到了末路了。

昔日大金在强盛之时,与周围的邻居关系都不大好,西夏、大宋、蒙古这几个邻居,都对大金是有着血海深仇,而且是不共戴天的那种。

大金如今北有蒙鞑,南有大宋,一方是草原上的狼群,另一方则是刚刚苏醒的猛虎,大金则是夹在狼群与猛虎中间的麋鹿。

无论是狼群还是猛虎,他们都有一个共识,在他们正式打起来前,这只碍事的麋鹿必须先除掉。

唯一的区别就是,狼群希望尽快干掉麋鹿,猛虎则是希望麋鹿能支撑得久一点,好为以后的决死一战争取时间。

张天纲唯一能做到,就是利用这一点,尽可能多的从猛虎那里获得利益,延缓死亡的到来。

如果大金的灭亡不可避免,张天纲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驱虎吞狼了。

虽然大金必然灭亡,可亡于大宋之手,百姓还能活下去,一旦亡于蒙鞑之手,大金国土比然成为一片焦土。

这也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