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吹过姑苏城的风,一路飘荡,呜呜作响,卷起淮水的灰雾,纠缠成线,风像是有了具体的形状,推鼓渡船的帆布,将船推向朦胧的对岸。

渡船把水面破出波纹,一圈圈散开,刘家姐妹站在老旧甲板上,低头望着水面,眼里都含着迫不及待的喜悦。

她们在雅雪楼任职琴师、舞姬,又是当红头牌,几乎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年前也没停歇,到了今天年初三,终于可以假休,姐妹二人思亲心切,天没亮就早早动身,要回家陪伴爹娘。

渡船靠岸,刘银菊三步并作两步,跑着走下跳板,回头催促道:

“姐,快点!快下来!”

雪还在下。

她身上的布袄在风中簌响,脸上的笑容在阴沉的天色里极为灿烂,她活力满满,像是被风吹拂着、盛开在春天田地的油菜花。

刘银梅性子不像她那么活泼,慢慢走下跳板,掸了掸妹妹肩上的雪花、理了理发髻,将自己撑着的伞分遮一半。

二人并立伞下,任风吹个来去,雪只在四周飘落,仿佛一处小小净土。

刘银菊忍不住埋怨,“挡什么雪嘛?白茫茫的落到头上多有趣。”

说着,用脚踢了踢路边的雪,还没凝结的雪花轻飘飘翻起。

好像是一束散乱的白色蒲公英。

刘银梅无奈道:“着凉了该如何是好,我说不住你,到家了定要告诉娘,让娘治你。”

还要继续玩耍的刘银菊连忙止住动作,乖巧站定,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蛋上挤出讨好的笑。

她自小活泼好动,因此犯了不少错,姐姐跟爹拿她没办法,但是娘亲却从不惯着,犯错便要受罚,常常如此,所以即便她的娘亲已经好几年不曾罚过她,她心里也还是有些怕娘亲。

——大约小时候,怕是真怕,等到长大后的怕,更多的是思念。

她们接近一年没有回家了,真真是思念爹娘。

此刻听到姐姐这样说,刘银菊愈发想家,好在过了淮水,离家已经近了。

“不玩了不玩了,还有十里地呢,我们走快些吧,我猜爹娘一定老早就起来了,准备着美味的饭菜,就等我们两个到家呢!”

仍在年关,又遇风雪,乡道中见不到平素里载客的车马,也许以此谋生的百姓也留在家中过年。

两个姑娘只得依靠步行,十里乡路积寒雪,走起来又湿又滑,刘银菊还背着分量不轻的瑶琴,而刘银梅也挑着颇有重量的包裹,走起来同样费力。

但毕竟挡不住两颗对家乡翘首以盼的心。

她们这样一步步走着,脑海里不由得想象起不久后一家团聚的场景,似乎风雪也变得温暖。

终于,道路远处出现了村镇的轮廓,灰蒙蒙的不甚明朗,但在看到之后,姐妹二人的眼神分明地亮了起来,于是那村镇清清楚楚地映在她们的眸子里。

那里是叫做明月镇的地方。

姐妹二人来到镇子,发现街道中不时有官吏匆忙来去,而一些镇民缩在屋檐下,脸上有着既害怕又好奇的神情,他们嘴巴不停,不知在讨论什么。

姐妹二人疑惑不已。

“是小梅、小菊回来了啊?”有个认识的大娘看到那对姐妹,打了声招呼便欲言又止。

刘银梅上前问好,大娘变得忧虑重重,道:“你们快些回家,你爹…唉!”

“我爹?我爹怎么了?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官兵?”

刘银梅不解,那大娘只是叹气,刘银梅心里冒出不好的感觉,拉起刘银菊往家里跑去。

一座修缮整洁的青砖小院,有官吏四下走动,手里拿着办案的工具,仔仔细细地探寻,门内一个妇人瘫坐雪地,头发散乱,神色有些呆滞,像是丢了魂。

“娘!”姐妹俩跨过门槛,一眼见到了妇人,那是她们的娘亲,但跟印象中总是充满精神的娘亲全然不同。

“孩子回来了啊…”妇人扭头望向她们,挤出笑容,眼泪同时就掉了下来。

她艰难笑了笑,在两个女儿急忙把自己扶起的时候,抽泣不止道:“你爹被妖怪吃了…被妖怪吃了…”

“怎么会?”姐妹俩如遭雷击。

一个年轻官吏走来,怜悯地望着三人,道:

“最近有恶妖猖獗,已经犯了不下五十起命案,受害者找不到半点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明月镇命案也有两起,你们的爹便是第二起,我们辑刑司已经在镇里查了几日,没有什么进展。”

“恶妖…恶妖?”刘银梅哭道:“哪里来的恶妖…”

“我们司长大人修为高深,洞察秋毫。”那年轻官吏解释道:“此类案情发生之后,司长大人便亲自到各处探查,到底找到些蛛丝马迹,查出了真凶,是恶妖!他说恶妖借风而行,来去无踪,掳人目的…极可能是为了吃,吃人,所以…”

他转身欲走,“所以你们的爹,应该被恶妖吃了,早些处置后事罢,节哀。”

突然,年轻官吏感觉自己的腿被人抱住,走动不得,扭身一看,只见刘银菊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他的腿,刘银菊抬头望着他,满目仓惶,祈求道:

“大人,我爹会不会还没被妖怪吃掉?大人能不能帮我们找到我爹?求求大人…”

“我…”年轻官吏黯然道:“我恐怕无能为力。”

刘银梅颤抖着解开包裹,从里面翻出一封信笺,她将信展开,上面有着一排排并不工整的字迹,但似乎写的极为认真,可以感受到格外用心,字里行间满是关切与思念。

这是前些天,她不谙文字的爹寄给她的家书。

信渐渐洇湿了,大约是雪的缘故。

“呜呜…爹…”刘银梅看不清信上的字迹了。

看着年轻官吏走远的背影,刘银菊无助地跪在雪地上,整个身子不断哆嗦,“谁能帮我找到爹爹?”

风雪年关,传出恶妖吃人之事,影响广大,明月镇都被愁云惨淡的气氛笼罩,而这座青砖小院,如此气氛尤为沉重,压得一个母亲两个女儿透不过气。

“爹他未必就被妖怪吃了。”刘银梅不愿接受官吏的定论,“我们要想办法找到他,官吏找不到,我们就去承玄宗求炼气士帮忙,活要见人…”

恐怕有这样想法的,不止是她。

她声音停住,看向那颓顿的妇人,把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吞进肚子。

那妇人只是在哭。

今天的风雪分外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