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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此话怎讲?”聂人犀微微瞪眼。

“你们有所不知,前些天苹都城翻新修筑城门,大肆用物,但江中地带山石很少有适合建造之需的,工匠们好不容易在这白河下流找到了沙土,挖了两日,就把白河与苹都护城河挖通了!现下的白河水流,应当是能流入苹都护城河中的……”

“什么?”这话一出,连殷罗都急了。

徐三津眉头皱的能夹起一只苍蝇,若是这白河毒水汇入苹都护城河中,那岂不是即将殃及无数苹都百姓?一个白河镇已经够他们烦恼的了!若是苹都再出了一点儿差池,他压根不敢想象这对于大梁来说是多惊险的变故、这对崇文帝来说是怎么样的晴天霹雳!

聂人犀碰了碰泗子亓的肩膀,“你们芝鱼宫不是深谙逆转阴阳的法子?你有没有什么能做的?若是苹都百姓也如同现在的白河镇上百姓一般,江中可就乱套了。”

泗子亓看了聂人犀一眼,微微垂头,他能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他还能让这河水倒流不进入那护城河里?

这个想法一出,泗子亓一瞬抬眸。

要试试吗?

黑衣少年神色凝重。

“泗子亓,当年在海砚山,风引雪如刀向我们刺来,你调转过风向。”

他闻声望向出声的殷罗,道:“小澜,不是我不想帮忙,是阿贺现在不在,我须得到那白河上方去,若不然怕是难做,凭我自己这三脚猫,跳上去只怕立马会掉在水里。哪怕钱串子在这都好说些,他那柄玉如意助我腾跃,也比我自己强。”

话音落,夹竹倏尔自半空出现,在众人中间绕了一圈,立在了池临静的身边,青袍公子双指微抬,长剑剑面翻正,他平静看着泗子亓,“夹竹助你,且去。”

泗子亓原本黯淡的双眸在这一刻重新亮起,夸一句:“好剑!”便向前跑去,他指尖墨绿真气包裹那水青色,身姿轻灵翻过,忽而一跃跳上夹竹剑身,双掌上推,竟将白河水流尽数举起,在半空中形成一柱水墙,他踩着长剑立在那水墙正上方,再转手一绕,真逼得河水倒流——

那乳白色的水墙在半空中停顿一瞬逆向翻涌着回到了河道里,居然是一滴也没溅出来。

河水的流转就这样倒转了。

聂人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原本微瞪的眼睛,“我滴妈!你还真是神仙啊……”

泗子亓平稳落地,夹竹也在这一刻消散于天地之间,众人眼中仿佛还有这夹竹剑的虚影,它是那样的华丽,却那样的冷清,刹那间出现又刹那间消失,神秘而旖旎。

宋鱼也被方才的场景而震撼,与聂人犀一左一右的夸赞着泗子亓。

殷罗神色并没有因逆转的河水而缓解,她觉得这件事发生的十分蹊跷,为何苹都前两日突然要翻修城门呢?而恰好这边的白河镇就出了这档子事,前因后果连在这一处,如此连贯的事情一旦发生,大概都不是巧合,像是有人精心设计好了一切,这两件事只是其中一环。

她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一座金舆驾辇,浮现起那张挂着笑意眼神却阴暗的脸。

渊缙王。

她没忘记那时候过八方匪路时,那些拦路的壮汉说曾有一金舆驾辇去了苹都方向,算算脚程,如今他应当已到了东海。

侧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自入了白河镇见到的那些尸体刻在她眼底,她心中燃起对渊缙王的恨意,若真任由这水源流到了苹都的护城河,那从白河镇开始,大半个江中都将成为死地,而这,将是东海边关向内入侵的绝佳道路,也是渊缙王为自己设的最后一道防守关卡。

那些无缘无故惨死的人命不过就是世人嘴上一提,他设计好,等待坐收渔翁之利……

他想坐收渔翁之利?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多百姓因这白河无辜丧命,纵使泗子亓想了办法令这河水倒流,但流去苹都的护城河的已然分散。

俗话说,覆水难收,覆水难收。

殷罗烦躁的闭了闭眼,忽觉右肩上有人搭了一只手,她重新睁开眼,偏头看去。

是池临静,他双眸冷静,透过面具垂眸看着她,眼里有明显的宽慰。

“先将邪骨人环找到,交给泗子亓,这些事就迎刃而解了。”

“是啊,现下白河镇中行动方便的百姓们已经都迁往熊刺岭后山避难了,这也不至于再死太多人,至于苹都城,”泗子亓顿了一顿,看向徐三津,微微低眉道:“就劳烦徐大理寺卿给苹都城主传信,封城闭户,切莫让城中百姓使用护城河中的水了。”

徐三津点头赞同地应下了。

宋鱼眉眼着急色未散去半分,见众人沉默着,她连忙插了话,“少舵主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不如我们分头去找找?”

几人相视一眼,两两结对兵分四路。

东海营,藩王府邸。

金舆驾辇慢悠悠被人抬进了院内,又慢悠悠的停下,纱幔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只白的几近透明的手来,骨节明显的好似竹节般,紧跟着一身着玄紫色长袍的男子迈步走了下来。

远观他整个人都偏于瘦弱,但身形却挺拔笔直,一看便知修养与习惯很好。近看那半截青铜纹花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那一只眼睛,睫毛纤长而下垂,微微上扬的眼尾弧度,像是只颇有算计的狐狸般饱含心机。仰月口也勾着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的眼底很冰冷,像是落满雪的深宅大院,化不开,封锁着别人不懂的忧愁。

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左右不过二十五六岁,但他周身的气质却很是沧桑,好像沉浮许久,历经世事,活得很是辛苦。

孟再仕在他身后站定,跟着他一边漫步向厅内走去,一边禀报着:“主子,从灵州运出来的那一百多辆煤车如今已经到了九辆,其余的应当还在路上,那丫头前天已经下手了,苹都那边目前还没有受到波及,不过属下估摸着,也就这一两日了。”

“孟再仕啊孟再仕,本王都怎么同你说的?做人做事啊,不要太过于心狠手辣,那苹都的百姓有什么错呢?本王只是下令让你去帮他们翻修一下城门,好让那苹都城看起来更气派些,你怎么能让那些匠人们把白河与苹都的护城河给挖通了呢?还有那个从八清山下来的丫头,本王只是告诉她,她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没劝她现在去报仇,你看看她都做了什么?”